第1章 血染卞陵 - 华沫 - 空虚二爷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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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染卞陵

福祀二十七年十二月中。

华末,殇生,歌尽,偃熄。

晚秋流去,冬至无情,一切都在不经意的晨钟暮鼓中步入尘埃。

雪在大华王朝第五百年初冬冷到了极致,为颗粒无收的黎民雪上加霜。而这江湖之远冷则罢,庙堂之高则更不胜寒,琉璃瓦、红漆门、石狮子全覆上了惨白一片,那一尺高的雪上几欲更添几层被。

戴红玛瑙扳指的手拂过石狮子的眼,那雪便如泪融般滑落,擦过深紫色的绒袍,簌簌落至花雕纹路的靴子上。华服主人若有似无地一声叹,声阴而柔,不知是为这凄清的宫廷,还是为凄冷的王朝,亦或凄哀的苍生。

绒紫衣帽下,眼角边一点泪痣,眉似齐而不浅细,五官似狐似妖甚说不清。一颦一笑若惊雷电掣,春起花开;桃色上唇,紧勾人心,绾固思情。

踱步,入了那宫中天子所在潜龙殿。拂袖,关了那带雪的红漆门,不点一盏灯。

他本是闲庭信步,却嗅到梅花间的香气紊乱,似被搅乱的水波。顿时寒上眼底,风生脚下,紫色衣袂翩飞,刹那入了龙寝。

寝内静如死水,扑鼻来的鲜血直贯喉腔。

他皱眉,视线快速地确认周围无恙,而后步入。他听到了那从龙床上传来的沙哑声音,带着殷红的血在月光下泛着阴森的柔光,而那一声声都是自己的名字:

“李……尽……沙……救救……救朕……”

他一步一步走到龙床前,看见那把插在对方胸膛上的剑,而榻上男人的眼睛泛着惊恐,由于激动的情绪而睁得很大,那血丝都历历在目。他倒不着急,有趣地看着眼前这个曾将自己鞭挞得皮开肉绽的九五之尊,满意地发现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已经消失殆尽。

“是谁做的,陛下。”

听见他这么问,榻上的男人情绪愈发激烈,额头上的筋脉都要暴起:

“朕叫你……救……啊咳咳……!”

李尽沙笑了笑:“陛下应该知道奴才讨厌脏东西。”末了加了一句,眼里尽是报复的快意:“尤其是陛下您的东西。”

“狗……阉人……当初若不是朕扶持你……呃!!”

回光返照前的全部力气用尽,天子猛地吐了一口黑血,而后软绵绵地瘫在榻上。

此刻龙寝外骤然金鸣声起,马蹄隆隆震天动地,仿佛即将熄灭宫中的千盏灯火,踏平这片繁华。

李尽沙站在原地未动,静静地看着咽了气的帝王,听着潜龙殿外的激烈的回响。

十来年了,这潜龙殿,除东厂外便是他出入最常。

看着宫内的死者,听着外面的刀剑对接,他忽然落了泪。

泪水顺着那泪痣,划入深紫的绒衣里。

*****

而不过几座宫墙外,厮杀却堪比金戈铁马沙场制霸。

刀光剑影是疯狂者的造孽,马革裹尸是逆流者的咎由自取,在企图谋反却天命不照的形势下,不过一场笑谈,而后脑袋上一个碗,多少轮回后不知何处。援兵不现,有天命人为的做戏;盔甲零落,有灼热烫人的火光;血滴无奈,有兄弟阋墙的祸端;刀剑无情,人头纷纷落,带兵节节退败,只剩谋反者荒谬的哀鸣:

“公孙戎――你凭什么当皇帝――你凭什么――”公孙启疯狂地挥舞刀剑,仿佛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名将,睥睨周身对敌:“你们……是你们?哈哈哈,东西两厂的阉人,岂是我公孙启的对手?”

他道的东西两厂,在如今岂是省油的灯。

当今五百年历史的大华王朝,所谓大内高手便有三支:天干地支影卫队,锦衣特务,再者便是东西两厂。这三派武功各不相同,尤以两厂之武功最为诡异奇绝,其中原因自不用细说。

而如今王朝宦官当道,两厂势盛,由此高人层出不穷,凡在宫中发生的大小需要防御之事,几乎都由其担当,故龙寝周围护卫者多为阉人也不足为奇。

这公孙启一骂岂是得了,触了他们的痛楚,哪还有命活。

忽然西厂之绝活础润掌起,掌风如水流,无声无息,脑袋如水落,血雪交融,红白相间。只见公孙启的人头离了脖子,即便是天子之兄长也只剩那可笑的舞剑之态,于是身体不免从马背上落下,一地衰败。

东西两厂剿灭之速,堪称一绝,眼下谋反兵力无一活人,唯有公孙启的那匹战马在嘶鸣奔跑。

而那疯跑的战马忽然被一毒镖击中了眼,立即倒地口吐白沫。

来者无声,紫色绒袍落在战火未及的雪地上,李尽沙依旧是迈入潜龙殿的装扮,不过此时揭下衣帽,露出被银饰绾起的长发。风雪起,乌发拂过面无表情的脸,虽妖冶,但眼如冰,唇如血,让人见了心底发怵发凉。

那东西两厂的大小见了此纷纷下跪,也不管身下是雪是泥还是血肉,都响当当地磕了个响头,声如蚊子齐鸣,却气势大得让闻者后退数尺:

“参见李提督――”

李尽沙双手环抱,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公孙启那落了的人头,待那帮非娘养的家伙止了磕头声,便问:

“谁杀的。”

立即有个太监毕恭毕敬而面带喜色地爬出来到他跟前:“回李提督,是奴才杀的。”

“什么名字。”

“回李提督,奴才小敏子。”

下一秒便有一声短促的尖叫从他口里溢出,但很快便淹没在人头落地的声音里。

而那群跪着的,即使血溅到了脸,连大气也没出一声,依旧乖乖地趴在那里,比对着万岁爷还听话。

劈下脑袋的是一条长鞭,从李尽沙袖间直接泻下,便如闪电般取了性命。但见他此时淡淡道:

“反者擒其主留活口,再有下次,连师父一块杀。”

而后,他看着鞭子尖端滴着的血迹,便丢给最近跪着的一个:“帮洗了,我去沐浴。”

后者应声立即接过,同时疑惑:“提督您不解决这次谋反的后事么?”

李尽沙将衣帽拉起,“我累了。你们收拾收拾,然后禀报皇后,她爱怎么着怎么着。”

话落旋身,深紫色的衣袍如雪中雾,在梅花枝头晃了几个弯,便没了踪迹,徒留一地淡香,似冷梅、暖菊、鸢尾之合,袅袅如歌,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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