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华已成沫1
哗啦。
殿外东西破碎的声音将殿内午眠的公孙恪惊醒,他不满地揉着眼睛,嘟囔地骂了一声又翻身欲睡去。谁知紧接着传来了接连不断的、惊恐的话语声,似乎是太监和宫女乱作了一团,不停地嚷嚷。
“陛下,陛下不好了!”
“陛下快起来啊!”
公孙恪大怒,翻身从龙床上起来,跑出去推开门:“吵死了!!”
“陛、陛下不好了……”小贵子面如土色,冷汗直流:“今儿早晨叛军包围了卞陵东西南方,正在攻打……”
公孙恪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身子一个不稳便要瘫下来,被这群宫人搀扶住。
“军、军队呢……”
“好在、好在皇城守卫森严,没让那群反贼冲进来……眼下言大人已经调遣了卫将军、郑将军前去抵御……褚陆将军正在凤羽城和西域兵马对峙暂时无法回撤卞陵……”
公孙恪依旧脸色惨然,身体颤抖着:“李尽沙呢……他在哪里?”
“李提督和曹卫长他们都前去监军了,李提督还嘱咐奴才,让陛下好好呆在潜龙殿,有暗卫庇佑,莫要到处走……”
公孙恪咬紧嘴唇,灰色的眼睛里含着无限的恐惧,映着那紧闭的潜龙殿门。
仿佛一道永远也打不开、走不出去的囚笼,从他出生开始就牢牢禁锢。
【卞陵・庇佑地】
瑟瑟发抖而恐惧的百姓们都被安置在了城中的集中庇佑地,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此次造反声势浩大准备充沛,闪电般的从北到南行军速度,加之被养得懒洋洋的卞陵军队早已失掉了对烽火的警惕,故当这群异常凶悍的匈奴军队兵临城下时,皇城差一点就真要在一夜之间沦为外族的猎物。
“到底怎么样了,给个说法啊!”
“难道国家真的要灭?简直,简直……”
“真如前几日景王府的尸鬼,啧啧,我看大华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啊!”
“朝廷的军队是吃什么的,难道就没有提前受到急报吗?为何弄得咱们在这里担惊受怕?!”
城中百姓焦头烂额,群龙无首地对着那管辖官员呐喊。那官员也是胆怯,闭门不出也不回半个字。
一黄衣女子挤开人群冲到前头,用手凶猛地敲了几声:“敢问李提督何在?若是不回答休怪破门了!”
“姑娘,你可说的是那两厂提督?”
“对,大爷您可知道?”这女子便是朵儿,方才她奔去皇宫,正发现那放飞出去的鹦鹉回来了,而那绑在腿上的书信丝毫未动,便知李尽沙不在宫中。
“啧啧,那家伙也是个佞幸,方才带着些人马往南城门去了。”
【卞陵・南城门】
南城门以北是被驱散一空的情境,李尽沙策马奔过这一片片原本应是繁华无限的街道,最后停驻南门前,下马后飞身上了城墙,视线定格在这一片战乱的火海中。
但见大军迫城,黑云欲摧,城门上下万箭齐发,万石具投,向上爬的、向下赶的,嘶吼声、喊打喊杀声、擂鼓声、尖锐的笛鸣声,宛若天地都在动荡。进攻的军队都长着一副匈奴人的面孔,且身着短小衣物,体格强壮,一看便是精兵。
“李提督!”有士兵慌忙向他跑来。
“是哪个将军在此?”
“是郑绍将军……但他眼下却、却不见踪影……”
“混账……”李尽沙咒骂一声,而后忽感到身侧有杀气,立即抬手接住了一支飞来的利箭。
但见这利箭上竟绑着一个信笺,定睛一看竟是:[大华气数已尽,望子抑识时务――鹰宫。]
他浑身一震,顺着箭来的方向看去,见卞陵城外的眺望楼已被占领,其上有几个士兵在架着弓箭连发,而站在士兵身后的,便是前不久方告别自己的鹰宫。对方此时也正看着自己,意味深长。
他僵硬地移开视线,看向下面攻城的士兵,看着这些匈奴人的面孔,忽然明白了晋庭的野心已超乎他的想象。
“李、李提督?”那士兵颤颤巍巍地问:“眼下要……要如何……”
李尽沙缓过神来,脸色发白:“副军可在?”
“在、在是在,但其带兵都不如郑绍将军……”
“让他顶着,我立即回宫调遣援兵,另外郑将军失踪之事莫要跟再多将士提起。”言罢他飞身离开南城门,向宫中奔去。
而当朵儿气喘吁吁地来到南城门时,只见混乱一片的金戈铁马,震天动地的厮杀,却丝毫没有李尽沙的踪迹。
被她拿在手中的信笺孤零零地垂下,映着上面的字迹:“相会于西域,律。”
天昶一年四月廿三,卞陵苦战守城,然粮草逐然短缺,危机四伏。城中百姓叫苦不迭,怨声载道,加之其中有些许用前几日的尸鬼之事煽风点火,导致民心惶惶。但闻有人破口大骂,半疯半傻,有人甚至自缢而亡――顿然卞陵哀鸿遍野,凄迷而不见天日。
天昶一年四月廿四,大华岭南首野城爆发起义,起义军号奉仙。奉仙军迅速占领当地的边境军队,挟持岭南统帅,威慑一方,且得到了当地百姓的百般呼应。奉仙军依傍当地势力发展已久的奉仙教派,深得民心,当听闻卞陵危机时便索性群起而攻之,夺得权位,卞陵也因此失去岭南的军队支援,陷入泥淖。据传,奉仙起义军的首领乃一袭白衣,若菩萨再世。
天昶一年四月廿五,西域王孟罗吞并大华西部二十城池,昭告天下,独立成国。定国后孟罗善待百姓,并未对夺取的城池有半分掠夺,依旧让百姓一切照旧生活,也并未对中原军逼杀,此举赢得百姓拥护。护国将军褚陆正当此时引咎辞职,解甲归田,将抗西大军遣散各处。
天昶一年四月廿五夜
镇守卞陵南城门的骠骑将军郑绍忽然带兵投降,将城门轰然打开。千军万马在一刹那汹涌而入,铁蹄兵戈践踏了这五百年的皇城繁华,碾碎了暗夜中宁静的晓月。
大华残军守废垒,稀粮瘦马卧空壕。
城楼号角悲星河,遍地饥民哀长安。
宫门旌旗凋敝摇,殿顶琉璃似玉碎。
破纸皇旗危欲折,天子欲将定何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