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11)
慈宁宫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崩裂声。寝殿外的下等侍女面上一紧,皆低头专心做着各自的事,不敢再如往常一般,偶尔嬉闹几句。
撷涟苦笑着开口:“太后娘娘――”
韩悠却将手中的梅瓶狠狠往地上一砸,碎片从耳边呼啸而过。韩悠正下意识地摸摸耳朵,撷涟已惊呼出声:“来人,宣太医!”
韩悠反应过来,眉头一皱,厉声道:“这点伤有什么可宣的!给哀家闭嘴!”
撷涟忙止了声。小心翼翼抬头打量,见韩悠耳朵上的伤确实细小,血也已自然止住,这才彻底放心。
韩悠自从知晓萧彻将领兵应敌后,性子便愈发喜怒无常。不过初时虽怒,仍未到摔东西的份上。后来私下去了一趟国公府,不知和国公爷说了些什么,每日的火气是压不住地上窜。
好半晌,韩悠才沉静下来,揉揉眉心,淡淡道:“采漪过几日便会回来……寿康宫可有起疑?”
撷涟担心惹她不快,忙道:“寿康宫近日似有自顾不暇之态,采漪离宫探亲之事并未有人察觉。”
韩悠挑眉,眼中生出兴味:“你说寿康宫有异?”
“是。”
韩悠唇角微勾。寿康宫的那位,手段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但无论寿康宫私下如何,面上却永远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韩悠眼神一眯,笑容慢慢扩大。她怎么能忘了,萧彻可是韩素的亲亲儿子,论着急,谁都不该越过她去。
冷哼一声,七年前的事,真当她韩悠是傻子吗。
遂城的雨势如破风之箭。霓裳立在窗前,怔怔看着雨珠砸在屋檐上,顺着屋脊滑落,在檐角处缀连成一条无色的细线,如流水般淌淌而下。
遂城仿佛一幅天青色的画,清淡自然,处处皆是生机。她曾经努力想要逃离舞姬的纸醉金迷,内心所勾勒的余生便恰如眼前这样。
可待真的如此,她却还是觉得无所适从。
站了半晌,正欲将窗户阖上,却见远处似有一道人影。隐隐绰绰,藏在漫天的水雾里。霓裳扶窗的手一顿。
人影慢慢清晰,随着他周身的落拓与不羁。
这样大的雨,裹挟着草木的清香,可她还能在十步外闻到他一身的酒气。
韩旷和她如今算得上比邻而居,两家的管事亦是兄弟。她知他最近每日都要喝上七坛烈酒,方才浑浑噩噩地睡去。但他既没有告知她缘由的迹象,她便不再如往日一般,着急地上前嘘寒问暖,只是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然而心底的某处仍旧有掩不住的钝痛。她多想走进他的内心,从前想,现在想。可是呢,王公贵族们的游戏,不是她能轻易参与的。
霓裳垂眸,缓缓将窗户关上。
大安的气氛自萧彻奔赴边关后便有些低沉,钱庄粮行亦生出紧张,所幸朝廷再三发榜公告,示意并无大碍,才将恐慌的苗头压了下去。
百姓们虽无恐慌,却仍需某事转移他们的注意。于是有人想到,摄政王萧彻离开前,与其王妃在府门外的恩爱场景。
当时不过寥寥几笔的篇幅,在说书人的口中,却是一波三折,跌宕错落。
萧彻平日在府中对顾霜的爱护亦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尤其是为顾霜修建花廊一事。众人是又惊又奇,在外说一不二的摄政王,在内对王妃却是百依百顺。
故事是没有尽头的。
好事者灵机一动,替萧彻取了“妻奴”这样一个……雅号。不过两日,“妻奴”的称呼随着摄政王的绯事一道传遍了大安城的大街小巷。
顾霜得知时,颇有几分哭笑不得。正想着是否应断一断市井流言,萧彻的信翩然而至。
开头第一句便是,夫人可喜欢民间的那些故事?顾霜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萧彻的自导自演。
他这是,要将他的喜欢,昭告天下吗?
顾霜仿佛能从他遒劲张狂的字迹里,看到他眸中温柔的笑意。她自接过信,脸上笑容便在一寸寸地扩大,此时整个人已明亮得无以复加。
秦N叶木见状,相视一笑。
征战虽难免离愁,可离愁背后的真挚思念,又何尝不令人快慰。恍若一团柔和的光,照亮了满目的黑暗。
顾霜本以为百姓的声音还要再喧闹几日,但另一件事却引起了他们新的注意。
赵府的小姐定亲了,未来夫婿是越家的二公子。顾霜在上次家宴时便得知了此事,倒是没有太多讶异。然毕竟是女子,难免对其中的弯绕有些好奇。
叶木对此类事一向敏感,见状自是娓娓道来。
“赵姑娘和越公子是在庙会上遇见的。越公子的小妹和赵姑娘同时看上了一个泥人,赵姑娘当时着急,一早将银子给了。但最后见越小妹真心喜欢,就将泥人送给了她。越公子便对赵姑娘生了好感。后来又有机缘见过几次,倒是喜欢上了。”
顾霜笑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赵姑娘心智虽小,从另一面讲,亦比常人单纯善良一些。”
叶木微笑着点头。她既敬重赵家,自是希望赵霏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如今赵姑娘的亲事既定,赵府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顾霜很是赞同。只是忽然想到一事,令她有些疑惑:“叶木可知赵姑娘为何那般喜欢面人、泥人这样的小玩意儿?”
每每听到她的名字,末后总会跟上这两个词。
叶木想了想,猜测道:“赵姑娘是个孩子心性,极为恋旧。奴婢听说,她屋中的摆设自她能记事起就没有变过。许是曾经有哪位表哥表姐送给过她这样的礼物,她又恰好喜欢,就一直喜欢到现在了。”
顾霜以为有理……虽总觉有何奇怪之处。不经意地扫过滴漏,见与南泽约定的时间将至,收了收心绪,淡淡寻了个借口遣她下去。
叶木知机,不仅自己恭敬地退下,顺便还带走了一干侍女。
来的人却是北渚。
顾霜心中一沉,面上神色却是安然:“南泽人呢?”
北渚的声音略显沙哑,藏着彻夜未眠的疲惫:“昨夜突然有人袭击,劫走了唐芍。南泽被人围攻,眼下正重伤昏迷。”
顾霜语气中有了冷意:“与韩g有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