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杨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身处自己医馆的卧房内。
一盏纱灯,驱散了夜的黑暗,也带来了熟悉的感觉。
这是自己的房间,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便清醒了大半――
怎么回到这里的?
不是在……青原城外的草甸子上吗?
难道,是梦?
夜色已深,莫非只是南柯一梦?
杨谨悚然睁眼:那样真切的感觉,怎么会是梦!
她脑中回复了几分清明,嗅觉便灵敏了起来,淡淡的酒气飘散在鼻端,证明着她之前确实是喝了酒的。
还有……玉笛!
杨谨慌忙摸向腰间,玉笛平素悬坠的地方,是空的?
“谨儿,你醒了?”一道温暖熟悉的女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杨谨惊然,方意识到榻边竟还坐着一人。
她暗道惭愧,一身的修为也不知道都丢到哪里去了!
而那道熟悉的女声……
“义……义母!”杨谨瞪圆了眼睛,看着斜坐在榻边,目光柔和的景砚。
她于是再次恍惚了,时空的错位感油然而生。这是漠南的青原城,义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应该在江南的挽月山庄中吗?
景砚了然地看着她,却体贴地没有急着同她对话,而是端过旁边的水盏,道:“渴了吧?”
杨谨半呆着,下意识地接过那水盏,抿了一口,甜的。
“加了石蜜,解酒的。”景砚淡道。
杨谨愣住。
却听景砚幽幽叹道:“我们寻了你整整三载,好不容易寻到了你,你竟醉得一塌糊涂。”
我……们?是指她与……庄主吗?
杨谨默然,双手捧着水盏,摩挲着盏壁外的纹饰。她体味到了那幽幽的叹息之后,隐含的愧疚与失望。
一时间,前事种种,又在她的眼前铺展开来。
“快趁热喝了吧。”景砚轻声道。
杨谨“嗯”了一声,三四口喝尽。她知道,景砚有很多话要与她说;她又何尝不是有好多话,想与景砚说?
景砚接过杨谨手中的空盏,随手放在一旁,转回脸来,借着氤氲的灯光打量着杨谨已经长开的五官。
谨儿比少年时候,容貌更盛了!
景砚顿时有股子强烈的“孩子长大了”的感慨涌上心头,接着便心头一酸:这孩子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受了多少的委屈?这些年漂泊在外,又吃了多少的苦?
如此想着,景砚在心里又愤愤地将宇文睿斥了一遍。
可是,这样的结果,难道只是无忧一人的过错吗?难道自己不该早有察觉,早做规劝吗?
终究,是她们,亏欠了谨儿啊!
惊觉头上散乱的发丝,被景砚素净的手指拂过,掖在了耳后,杨谨有一瞬的别扭与不适。她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脊背。
景砚恻然。
“谨儿,是我们的过错,害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吃了这么多的苦……”想到这孩子的懂事,景砚心里更觉得不好受了。
杨谨垂下眼睛,一双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此情此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那些过往太沉重了,她做不到毫无犹豫地表达不介意。
她的表现,俱在景砚的预料之中。景砚喟叹了一句造化弄人,徐徐又道:“过往种种,大半你都是知晓了的。当年你离开的情形,你姑姑,她都与我实言了。”
姑姑……
杨谨怔忡于这个称呼,知道景砚所指的“姑姑”,便是挽月山庄的庄主,宇文睿。
嗯,大周先帝,是她的姑姑。
对于这个事实,她当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那日,我狠狠地责备了她,”景砚又道,“我也责备我自己,不仅是责备自己纵容了她,造成了对你的伤害,还有……哎!”
景砚叹息,凝着杨谨沉默而美丽的侧颜。
“她小的时候,是我太过娇惯她了……”
杨谨闻言,愕然,侧看向景砚,难以置信的神情。
此时,杨谨方想到,自己居然从没想过义母是什么身份。
想来,能做得挽月山庄“庄主夫人”的女子,怎会是寻常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