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六之夜
这个月的十六如期而至，楚清秋从早上睁眼起就觉得心跳咚咚咚很是明显，当然脸上仍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当然心跳也许是真的比平常快不少，其他人倒是感受不到。他拼命压制住内心的兴奋，表面淡然地面对家中人。
楚清宇见了自己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弟弟，了然地扬扬眉，拍了拍弟弟的肩，便在其耳边轻声说：“还早，晚上才去呢，这么激动。”
楚清秋慢慢别过身去，瞥了他一眼，看起来平静的一眼，内含的不好意思也只有常年伴在楚清秋身边的大哥看得出来了。
到了晚些时候，楚清秋向父亲请示出门，楚父点了点头，只说了句：“早点回府。”
楚清秋带了两个侍卫，驾着马车去了秦府。此次未从小门走，毕竟晚上拜访秦府本不合规矩，若是从小门走，易让他人猜度。另一方面，楚清秋潜意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秦府小门，对于他来说，这是他与慕辰间的一个秘密。
他未见到秦丞相本人，似乎是公事繁忙，就让楚清秋在仆人带领下走至涉水阁。楚清秋命两个侍从留在了秦府的主楼，心想秦慕辰应是真心与他交好，再者他楚家向来与世无争，父亲从来中庸处事，也无人害他，侍从跟着反倒膈应。
到了别院，远远便可看见慕辰依靠在亭中，仿佛睡着了。这亭正适合观月远处一片漆黑的树林随风而动，沙沙声不绝于耳。那月恰在远处树林之上，丝毫未被遮挡。玉盘般的月洒下一片清辉，铺在亭瓦之上，又恰好洒在秦慕辰的脸上，给少年清秀的脸庞平添一种易碎之美。秦慕辰睫毛微微煽动，一副快醒的样子，却是眉头紧蹙，不知在做何梦。
楚清秋定定地看着他，有些着迷。随后又摇摇脑袋，走上跟前，不知要不要叫醒他。
过了许久，秦慕辰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清楚清秋后忽地睁大双眼，一丝笑意从嘴角流露出来，道：“帘卷曲栏独倚。”
“江展暮云无际。”楚清秋淡淡道。
“可惜这里可没有大江呢，只有条小渠。”
“等武功练成，可去大漠看那浩瀚的虚江。”楚清秋嘴角上扬。
这是秦慕辰第一次见楚清秋的笑容，虽不甚明显。但也让慕辰瞬间一呆，回过神来后，他展颜道：好。“
“方才，你是不是做了噩梦。”楚清秋抬眼看着秦慕辰，等他回答。
“嗯，想起娘，没什么大不了的啦。”秦慕辰笑笑，“常常有的事。”
楚清秋不语，微微有些发怔，他可是从小到大都有双亲陪伴的人，可惜从小就不太习惯亲近他人，当然虽然看起来人情寡淡，内心却是深深爱着自己的亲人。若是失去任何一个亲人，楚清秋大概自己也无法体悟到那种感受吧。
“好啦好啦，不提这个，我们来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秦慕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等你很久啦，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楚清秋依旧没说什么，心想不是不忍心打扰你睡觉么。
“你上次的《秋水》不是没弹完吗。”
“啊，我都忘了。”秦慕辰撇撇嘴，“以后再弹呗，有大把时间，今天好不容易见你，干点特别的事情嘛。”
楚清秋暗想，没想各家的模范也这么贪玩，这才有点孩子样么
“你会五子棋吗，我大哥最近不知从哪家勾栏学来的玩法。”
“五子棋？听起来很有意思啊,来来来教我玩！”
楚清秋于是慢慢讲清楚了规则，秦慕辰兴致大发，说道：“我方才学会的，若能赢你三盘，一定答应我一个要求啊。”
楚清秋想了想，自己和大哥下方能打个平手，对付一个新手大概不成问题，点了点头，答应了。
秦慕辰认真看着棋盘，开始未掌握技巧，输了几盘，到后来勉强赢了一把，现在与楚清秋相持不下，犹豫很久，大概在猜想棋路。
“唉，没想到规则如此简单的棋，竟然也这样费脑。如果和我对弈围棋，估计你可不会这么走运了。”秦慕辰歪着脑袋，闷闷地说。
楚清秋看着慕辰，心中说不出的愉悦，秦慕辰现在的样子，只有他看到过吧。
楚清秋看秦慕辰纠结的样子，好心让了他一回，秦慕辰却有些不领情，哼哼说若是再让他，他就真生气了。
楚清秋摇摇头，还能这样的。
最后一把楚清秋倒是全力下了，赢了秦慕辰。
“唉，看来要求暂时实现不能了。”秦慕辰遗憾道，“先欠着咯，下次继续啊。”
楚清秋点点头。
“深林人不知。”秦慕辰忽然道。
“明月来相照。”楚清秋应道。风声四起，摇晃的树影遮住了他的微笑。
这盘棋一直拖了八年，终于秦慕辰又赢了一局。
这几年来，仿佛白驹过隙，楚清秋陪伴了秦慕辰无数个日夜，两人对月赋诗，弹琴作画，对弈玩耍。月光如水，拂过两人的脸庞，一个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神采飞扬，一个面若冰山，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
“啊，终于赢了啊。”慕辰俊朗的脸庞之上，眉眼若山水，鼻梁挺拔，似乎还残余着幼时的影子。
“你盼这一局倒是多年了。”楚清秋端坐石凳上，望着秦慕辰笑道。
“说吧，你要我答应什么要求。”
“嗯……容我想想……不如你带我去街上逛逛吧！”秦慕辰沉思片刻，兴奋道。
秦慕辰虽病已几乎根除，秦丞相却是仍然不放心他独自出门，不过秦慕辰也从未主动要求过出门，此时的要求略显突兀，楚清秋不禁眉头一皱。
“为何突然想出门，以你如今的武功，出个门也无需我陪伴吧。”
楚清秋现在已年近十八，正是众多姑娘追逐的年纪，最厌烦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出门总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回忆。
“我一个人出去多无趣，况且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去何处。”秦慕辰手指轻轻地扣扣棋盘，“就这样决定了，明日来我院中。”
楚清秋运着轻功，一人心事重重回了楚家。今日是楚清秋在秦慕辰秘密邀约下去秦府赏月，恰是八月十五，除他两人外无人知晓此事。府中亲人朋友欢聚一堂，楚清秋大哥楚清宇早位至礼部侍郎，已有自己府邸，今日归家赏月十分不易。楚清秋虽也默默开心，倒是一直惦记秦慕辰的邀约，本来沉闷的一个人，在宴会上更无存在感。
当然，他在公堂上也无话语权，除了些许亲戚敬酒，倒是乐在清闲，反而父亲和兄弟忙的不亦乐乎。
忍受烦闷宴会后，便悄悄去了秦府，赏月吃月饼后有了这盘棋。
楚清秋有些后悔，可是慕辰的邀请，他何时能拒绝呢？
第二日清晨，楚清秋踏上秦府的屋檐，直直地向着其中一栋不起眼的小屋奔去。到了窗前，正准备敲敲窗上竹沿，就见窗子自行打开，露出熟悉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