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岁月长,衣衫薄 - 浮游子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八章

成珏醒过来时,已是九点左右。他睡眼惺忪地朝四周望了望,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容庭的房间时,险些从床上滚落下来。

他犹豫着拍了拍他旁边的被子,空荡荡的――容庭已经不在了。他眨眨眼,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容庭昨天......没有赶他走?还是说他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两个刚刚冒出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推翻。

思考了不一会儿他便有些头晕,索性就不想了。

他下了床,手紧贴着墙壁一步一步缓缓挪出房间。走出来后,他顿觉如释重负了不少,随后看了眼长廊,不禁咽了口口水――以往并不觉得有多远的路径,在今日看来竟一眼望不见尽头。他垂下眼睛,想着助行器被丢在哪里来着?昨天他是走到哪里才遇见容i?

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手,骤地拍了下他的肩头,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看去,心中顿时有些无言,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容i的眼睛在成珏身上停留了很久,然而迟迟没有开口。他摸了摸鼻子,试图唤他一声:“二少爷?”

容i似才回过神来,又看了他一眼,眼神躲闪地说:“要我扶你吗?”

“啊?”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不禁反问:“你......扶我?”

容i见到他这副惊讶到不可思议的模样,面上已经流露出些许不耐,说了句“废话真多”,直接上前将他背了起来,随后径直朝前走去。

成珏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就像进入了回忆里。钟表上的时针与分针不断在倒转,蓦然回到了他十四岁那年,他也被容i背过,虽然也就这么一次。

小时候的容i还是很可爱的,活脱脱一个雪白的糯米团子。成珏当时胆子很大,既敢直呼容庭的名字,也会让他陪着他跟容i玩。有一天,他正在学爬树呢,树下还有个小容i,正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好不容易学了些门道爬上去一点点,他被小容i的眼神看得有些飘飘然了,手倏地一滑,然后就从树上摔了下来。所幸他爬得不算高,顶多是被扭到了脚,而容i则被吓得一下子哭出声来。

这下可好,成珏不但要忍着脚上传来的痛意,而且还得反过来安慰容i。

小容i当时很乖很听成珏的话,几句温言软语后,他当真止住了哭泣,泪汪汪地看着成珏,抽噎着问:“哥、哥很......疼吧?”

成珏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疼啊,但是听到小珏哭,哥哥会更疼。”

小容i似下定什么决心,走到他前面,微微弯下膝盖,说:“哥哥,我来背你。”

成珏现在瘦,过去更瘦。而小成珏不像现在那么修长瘦削,以前是一颗胖墩墩的肉丸子,力气什么的都比年长他两岁的成珏要来得大。于是成珏也没犹豫就靠了上去。

在过去的记忆里,那天他记得尤为深刻。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昏暗的月光尾随了他们一路。记得当时花坛中种的并非玫瑰,而是红色的鸢尾。记得小容i的身上浑身都是肉,软乎乎的,最后道别时,他还朝成珏笑了笑,嘴角有一对深邃的梨涡――后来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第二天,容i就跟着他的妈妈去了墨尔本,整整一年都没有回来过,以至于成珏那一年玩耍得次数渐渐较少。没了玩伴,做什么事情都是孤单的。

成珏从回忆里抽离,看着容i的背影有些出神,突然想笑着开口说,你记不记得你十二岁的时候也背过我来着?

话到喉头又生生止住,他不禁苦笑,这些芝麻绿豆的过去,他怎么会记得呢?

容i将他背到了他的房间里,长腿一伸,从桌底勾出一把空椅子,随后把他放了下来。

最近容i对他时好时坏的态度弄得他有些不适应,他皮笑肉不笑地接下容i递过来的一杯温水,看了看水底,生怕这杯水中放了什么毒药。他本来不是很渴,但是一直被容i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于是他硬着头皮喝了几口。

然而直到他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容i还是没有走。

片刻,成珏突然想起自己不知落在哪里的助行器,本来想问一下容i,但是想来他也不会回答,还是算了。

容i早就捕捉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不悦地开口:“想说什么?”

“二少爷,我......”他正想说没什么,然而被容i打断道:“别叫这三个字。”

“......”于是容i不说话了,心中竟觉好笑地想,除了二少爷,还能叫什么?还能够像过去一样,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小珏吗?

他见成珏默不作声,不禁有些生气,可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随后,成珏听见他发出一声冷哼,遂摔门而出。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松了一口气,望着桌子上的空茶杯,思绪逐渐变得缥缈。

他十五岁的某日,冬天,天空飘着小雪。他踩着棉拖鞋下楼,旋即碰见了刚回国的容i。

仅一年未见,他竟有些认不出容i了。个子比以前更高了些,五官长开了些,更重要的是他的模样从皮球变成了竹竿,眉眼既漂亮又清冷。

成珏走过去,刚巧容i也发现了他,眼底亮晶晶的,朝他走了过去,笑着说:“哥。”

他应了一声,本以为容i会扑过来给他一个熊抱,然而仅是疏离而又礼貌地叫了一下,不禁觉得有些失望,但想着容i既然回来了,他便有充足的时间和他重新热络起来,于是又重新高兴起来。

但第二天,容家突然传来容i妈妈出车祸死亡的噩耗。

成珏听到这个不幸的噩耗时,心情一下子从遇见旧友的喜悦变得闷闷不乐。那天气温很低,他蜷在被窝里,依然觉得他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他不禁想着,这时的容i在做什么呢?是在哭吗?发生这么伤心的事情,他一定是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吧?

他下了床,仅披件外套就出了门。出来时他不禁感慨,外面真是比室内还冷,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走到容i的房间时,他发现门是虚掩的。他顺着那道缝隙看向里面,竟空无一人。这让他大感意外,他记得以前容i伤心时都是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泣,而现在却不见人影。

是以他又折了回来,走着走着,脚下不知踩上了什么东西,险些被绊了一跤。他蹲下身,将那物什捡了起来――原来是一条项链。当时他只觉得很漂亮,心想一定是什么贵重物品,可也不知是谁丢的,便打算在晚餐时逐一问起。

很不巧,等晚上的时候,他还未开口,失主便率先站起身来,质问道:“谁拿了我的项链?”

那个失主正是容i,而成珏也是后来才得知这条项链是他妈妈的遗物。

成珏被他当时平静冰冷的表情给吓到,心中生起一丝不妙,把手举得低低的,说:“是这条吗?”

容i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眼睛骤地睁大,气势汹汹地朝成珏走了过来,随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项链,几乎是朝他大吼:“为什么要偷我的项链?!”吼完还不忘狠狠推了成珏一把,椅子一歪,他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

成珏被他这一吼一推弄得不知所措,看着他那双几欲要吃人的眼神,本到嘴边的话语立马变得磕磕绊绊的:“我、我没有,是不、不小心,捡到的......”

容i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不屑如同在看一只爬在土中的蝼蚁:“捡到的?捡到的为什么不立刻说?!还是想占为己有?!”

“我没有......”

他发出一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拿我的项链?有什么资格让我叫你‘哥哥’?”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此刻的容i格外的陌生,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声安慰着:“小珏,我知道你妈妈过世,你很难过,但是......”

他正想说人死不能复生,容i便开始暴躁起来,随手在桌上拿起一个空着的玻璃杯,便重重地往他的头上砸去。原本各忙各事的人们听到一阵玻璃的碎裂声,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将目光转向他们那一处。

“为什么要说我妈死了?为什么?!你们都在看笑话是吧?我告诉你,我妈没死。你妈才死了!你爸妈都死了!”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面露狰狞地吼出来的。吼完之后似乎仍觉得不过瘾,还不忘将桌上准备上的瓷盘统统砸得粉碎,这才离开。

他背靠着墙,额角缓缓流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眼睛却平静出奇。隔了良久,他忽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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