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计中计
甬道至此处已有十几人宽,早不复最初两人并肩都嫌局促的狭窄模样。
十三郎与苏靖飞不约而同地愣怔片刻,呆呆望着面前高大森冷的青铜门。他们原本沿着墙角而立,故而是从最侧边看过去,整扇门上的铜钉竟好像诡异地连成一张讥诮的笑脸,冷冷注视着他们。
毫无疑问,在这一刻他们都感到了那种从心底生出的惊惧,甚至比直视魔鬼眼还要令人绝望与恐慌。
“这……”十三郎嘎声开口,他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论是之前意料之外的鬼打墙,还是眼下这种突如其来的不祥感觉,都令十三郎产生一种本能的冲动――放弃任务,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他却不能够这样做,先不提这不过是十三郎自己没有根据的猜测,单单是青铜男人谋划这些,就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绝不能因为他一人而前功尽弃。
于是十三郎深深呼吸,压下了心中极度的不安,转头望向苏靖飞。
苏靖飞默然不语,显然心中也在犹疑是否还要继续走下去。
十三郎一眼便看出他的顾虑,心中再没有别的念头:绝不能让苏靖飞离开,不然一切便都半途而废了。
这样想着,十三郎开口劝道:“我们莫要站在墙角发呆了,先去看看这门能不能打开吧。”
“嗯。”苏靖飞应了声,他其实也并不甘心掉头便走。到底同十三郎一样,苏靖飞心中亦以为,若当真是因为自己不敢走这一步,于是与真相擦肩而过,那便太过可惜了。
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两人各怀心思却又殊途同归,肩并肩朝门正中间走去。
这门很高,门环的位置哪怕以苏靖飞这样高大的身材也无法抬手轻易地碰到。
这简直不像是为人而建造的门,倒像是给怪物或是巨人一类的量身打造。
“老天,”十三郎一边伸手抚着冰冷的青铜,一边喃喃道,“这门要如何打开?”他还用手轻轻推了推,咋舌道,“这门也太沉了,简直比城门还结实。”
这些话自然是说给苏靖飞听得,事实上十三郎知道该如何打开这扇门。
不,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准确。这山中墓乃是由高人所建,每一处机关都精巧绝伦,以十三郎这样的野狐禅,想要打开这扇门无异于痴人说梦,给他九条命都不够。
所以,青铜男人早在他们来次之前便将机关一步步破解,只留下最后一道。
十三郎眯着眼睛数着距离,看准地方故意一个踉跄,用了巧劲朝那最后一道机关“撞”过去。
按照设想,十三郎这意外地一撞,会刚好触发开门的机,打开青铜门。
虽说苏靖飞也许会起疑,但总比十三郎逞强自己上,然后把两人的小命都断送在这里强。
到目前为止,一切基本都是按照青铜男人的计划一步步推进。
然而下一刻,变故横生!
有句俗话,叫作人算不如天算。
青铜男人算准了每一步,但他却无法阻止其他力量来干涉自己布下的局。
世事永远充满变数,正如当年柳乘风机关算尽也未能杀死俞秀莲与陈季,如今青铜男人步步为营,却没能挡住柳乘风的势力渗透进胡不归。
青铜男人打得一手好算盘,要借朝廷力量消灭柳乘风,可柳乘风难道会坐以待毙?能与青铜男人斗上十几年,足以说明此人并不愚蠢。
柳乘风深知,苏靖飞一旦查出胡人觊觎鬼火令,对于自己便是大大的不利。
然而,他却又并未直截了当去取苏靖飞的性命。他甚至放任苏靖飞到了胡不归,还让苏靖飞进入了这个第一块鬼火令出世的地方。
不得不说柳乘风实在胆大,他不仅仅想要阻止苏靖飞以朝廷势力与自己对抗,他想要的是倒打一耙,让青铜男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来也很简单,只要让青铜男人的势力显露在苏靖飞眼前,柳乘风不信苏靖飞会无动于衷、坐视不理。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被牵着鼻子走,尤其是苏靖飞这样掌控欲极强的男人。
以柳乘风所见,在得知青铜男人设局算计他后,苏靖飞绝对会不遗余力地着手收拾青铜男人。
这时,柳乘风便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了。
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闯入胡不归,设法拖住青铜男人。在苏靖飞与十三郎前往青铜门的路上利用障眼法让他们原地兜圈子,趁机改动青铜门上的机关。
一旦苏靖飞发觉十三郎是青铜脸的人,一定会步步追查。
而眼下胡不归这个小镇上已经暗中潜伏着青铜男人的大批手下,苏靖飞察觉到青铜男人手中的这股势力几乎是必然的。
然而,柳乘风当真能心想事成吗?
他的变数,又在哪里?
毕竟,这小小的胡不归,此刻已有几股势力纠缠不休,谁又能料到最后的结局呢?
且说十三郎不偏不倚“撞”到青铜男人叮嘱他记住的机关所在之处,也几乎就在同时,他察觉到了不对。
那扇青铜门并无一丝一毫的动静,反倒是脚下的地面有细微的震动――那是机转动时所引起的。
“不好!”十三郎心中警铃大作,低喝一声来不及解释,抬手便将苏靖飞狠狠一推。
只听“喀拉”一声,他们脚下的石板蓦地翻转,十三郎顿时失了重心,一头便栽了下去。
而苏靖飞被十三郎那么一推,将将踏出翻板的范围,但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十三郎跌下去,几乎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拽他。
这一瞬仿佛被无限拉长,苏靖飞的手擦着十三郎的衣袖与他堪堪错过,翻板已经“喀拉拉”再次响动,显然就要马上闭合。
然而接下来,苏靖飞做出了一件令十三郎哪怕身在半空,都忍不住瞠目结舌的事情。
他着地一滚,跟着十三郎一道“跌”下了翻板。
“咣当”一声,翻板闭合,“扑通”、“扑通”两声,这两个人先后栽进了翻板下的水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