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凌照夕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她师父竟然主动提了出来,赶忙猛点头。
陈副总监见她笑逐颜开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又缓和了几分,眼里的情绪却很复杂，欣喜、赞赏、感佩，还有些想不懂的费解。
所以,把凌照夕带进库房的瓷器区后，陈副总监找了个借口遁出来拨通了老董事长的电话。
听完陈副总监的报告,乔老一时也陷入了沉默。想到某种可能性，自认历尽波澜如乔老，也不由得心潮澎湃。
好一会儿后,乔老开口说道：“既然是凌丫头主动提出来的，你也不用刻意避讳，顺其自然就是了。”
陈副总监应了一声,回去时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凌照夕自己也知道,她刚才的提议有些仓促，但却并不轻率。自莫名其妙地重生于襁褓中后,历经变故波折，凌照夕始终在思考,自己的这段奇遇对凌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现在的她,那么,真正的凌照夕就会夭折在襁褓中，凌家也会随着凌家爷爷的过世而走向终结。而凌家世世代代苦心孤诣传承下来的独家手艺也将就此彻底失传。
所以，她的奇遇,或许就是为了将凌家的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可要如何传承？如何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有贺望城的经验教训在前，又经过这个新时代的洗礼，尽管这个决定对凌照夕来说非常难做，但她今天终于还是迈出了第一步。
凌照夕在陈副总监回来之前收敛好情绪，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眼前的这些瓷器拍品上。
陈副总监回到库房的时候，看到凌照夕在青花瓷的陈列架前拿着个瓜棱罐仔细看着，一个小时后，等他巡视完全场回来的时候，发现凌照夕手里仍然拿着那个瓜棱罐没放回去，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放轻声音问道：“怎么，有问题？”
凌照夕面色凝肃地看了看陈副总监，将手里的瓜棱罐放回陈列架，手指虚点了三处，闷声道：“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我感觉有些不太好。”
看着陈副总监瞬间沉下来的脸，凌照夕无奈苦笑，“也许对方是个更高超的师傅，也可能，对方的水平在进步，可无论是哪个原因，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凌照夕没有明说的是，如果是后者，那将会更麻烦。隐匿于嘉瑞德拍品中的赝品，她还能有八九分的把握辨认出来，可眼前的这三件，竟然降低到了五六分。如果这些赝品真的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那么，以他进步的速度，下次再看到的时候，她还能有多少把握呢？
陈副总监仔细将凌照夕指出来的三件拍品记在心里，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这样你还要自责的话，那我就只能去老董事长面前负荆请罪了！”
头一次发现，她这个师父竟然还会开玩笑，凌照夕笑着缓和了心绪，正想开口道谢，忽然库房的门被打开了。
凌照夕打住话头，和陈副总监对视了一眼，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陈列架，迎面就看到了好几个人，被簇拥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他们公司的总经理乔景邦，左右分别是鉴定部总监方平，以及备受关注的首席鉴定顾问凌思语。随后的是鉴定部几个小组的组长。
凌照夕来恒元拍卖报到的时候正巧赶上方总监出差，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鉴定部的老大，在陈副总监的介绍下态度恭敬地问了声好。
方平明显不是很客气地打量了凌照夕一遍，语气淡淡地说道：“这就是周延介绍进来的实习生？”
这还是凌照夕头一次听到有人直呼周延的名字，听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不禁有些好奇周大总监是怎么得罪眼前这位了。啧啧，看来周大总监树敌不少啊，不过就他那高调的作风，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凌照夕已经习惯了被捆绑到周延的阵营里，刚想回应，陈副总监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凌照夕来报到的那天的确是周总监带她去的人事部门，不过，周总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介绍她过来实习的，其实是董事长。”
陈副总监一个炸弹甩出去，不仅炸懵了方平，就连乔总经理也大为意外，求证道：“老爷子介绍的？”
凌照夕看了眼相比之下神色自若的凌思语，微微一笑，回答道：“嗯，这件事稍微有那么一点复杂，实际上我是通过罗老认识董事长的，他老人家知道我要自己开古玩店，就让我趁着暑假过来学习一段时间，长长见识，开开眼界，正好周总监也要过来入职，就顺便让他带着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乔总经理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陈之墨会亲自带一个实习生，原来是老爷子的面子。
“既然是老爷子的安排，那你就跟着陈副总监好好学习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可是咱们公司最有资历的老师傅了。”
面对乔总经理画风一变释放出来的善意，凌照夕适当地表现出了受宠若惊的由衷感谢。果然，不仅方总监，就连那几个组长眼里的戒备和疏离也淡化了几分。
看来，她是从周总监的阵营被挪到了乔老的阵营里了。
可以看出，乔总经理对凌思语这个首席鉴定顾问极为看重，竟然亲自带着她参观库房，最后重点落在了瓷器拍品这一块。
凌照夕站在人群后，看着凌思语若有所思的严肃侧脸，心想，鬼手后人的身份果真好用。
乔总经理似乎察觉到凌思语的神情有些不对，便开口让组长们先回去工作，凌照夕看了眼陈副总监，得到对方点头回应后也跟着出去了。
眼看着就是午饭时间了，凌照夕打着上厕所的借口遁到楼梯间给乔大少打电话，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有发现？”
乔司的语气稳得很，连带着凌照夕也受他影响，心底的焦躁被安抚了不少，嗯了一声，说道：“我好像猜得没错，他们盯准的是高端精品仿制，而且......”凌照夕详细地把自己的担忧说给乔司听。
静静地听完凌照夕的倾诉，乔司的目光微微沉了下来，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从容，“你的担忧虽然有道理，但我却认为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以恒元拍卖的实力，他们既然要投石问路，为确保万无一失，必然会拿出水平最高的仿制品。你是技术方面的行家，应该知道技术上的突破绝非一日之功，只要你能对他们的最高水准保有六七分的辨别力，对咱们来说就足够了。毕竟，咱们的目的不是当面揭穿赝品，而是顺藤摸瓜。你点出来十个瓜，即便只有一两个是真的，冯斌的线索就出来了。”
乔司避重就轻，凌照夕哪会听不出他在安慰自己，笑着说道：“如果冯队听到你这么信任他的能力，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乔司在电话那端轻笑，“放心，他不会高兴我夸他的。”
凌照夕也忍不住跟着笑，“你今晚还要加班吗？”
“嗯。”乔司身体后倾靠近椅背里，语调轻松地说道：“许言今天开始休假了，没有他监工，我可以自由一些。你不要太晚，结束之前给我电话，我过去接你。”
乔司顿了顿，“我还是把文件带过去陪你吧。”
凌照夕连忙拒绝，“不用了。哦，忘了和你说，我今天做了一件对我们家来说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
乔司沉寂多年的好奇心难得被调动起来，“哦？是什么大事？”
“我邀请师父跟我一起修复你的那套纪念品，他也同意了。”
乔司一时心情复杂，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想好了？”
尽管他很少涉足恒元拍卖的管理，但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他对古玩一行并不陌生，所以，他很清楚，迈出这一步对凌照夕来说有多么艰难。
心理建设做了多年，如今迈出第一步，凌照夕反而异常轻松，“嗯，想了很久了，不过一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乔司松了松领带，神情愈发放松，笑道：“不知道这阵东风是我呢，还是陈副总监？”
凌照夕见吃饭时间到了，顺着楼梯往下走，听到乔大少这么问，忍不住笑了起来，“都是，你们是两阵东风！”
说话间推开楼梯间的门，迎面就闻到了食堂的饭菜香，凌照夕忽然想到乔司刚才说的话，问道：“许特助休假了，你午饭要怎么解决？”
恒元集团所在的办公大厦虽然是恒元旗下地产公司的项目之一，但因为建筑面积太大，所以只保留了A座供本集团办公使用，B座、C座都租赁了出去，七楼整层开辟为美食城，方便大厦内的工作人员用餐。
绝大多数的时候，乔司的午饭晚饭都是许言从七楼给他带上来的。
“张妈昨晚煲了鸡汤，我今早带了一些过来，打算在小厨房煮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