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0
“他睡得很熟,一直没醒来过。”守在季泽骋身边的女孩看上去比自己小几岁,她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庄洁,老刘的女儿。我跟我妈姓。”
尽管女孩说得无比自然,邺言还是听出了“父母离婚”的端倪。不细问,邺言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邺言。谢谢你照顾他。”
“这应该是我第二次照顾他了。”庄洁把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笑着说:“他刚刚有说梦话,应该是在叫你的名字。”
看着邺言垂眸,庄洁淡笑着说:“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说的话?”
“请说。”
“我第一次见到季泽骋的时候,还是在五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父母分居后,我和我妈一直住在这儿,趁着那次暑假我一个人跑去最南边的城市找我爸。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季泽骋,他刚结束后脑勺的缝合手术,躺在医院病床上。我被我爸拜托守在他身边,当时陆陆续续来了好多看望他的人,有他的同学汤一瑞,还有另一个很爱笑的女生,还有季妈妈大老远的跑来,看到他躺病床上急得在门外直哭。后来,阿姨就拜托我爸,我爸就收他为徒,到现在季泽骋都以为自己是运气好才被我爸收做徒弟呢。其实他不知道,我爸是老工程师了,很早以前就不收徒弟了,都是因为和季泽骋爸爸是故交的关系。我觉得季泽骋真是幸福,身边总有人为他着急为他忙碌,他只顾自己睡得这么安然。”
邺言没说话,呆望着季泽骋的睡脸,安静地听着。
缺席的十年,关于季泽骋的点滴,现在都需要由别人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他曾经离自己这么近,没想到分开后却像是再回不来似的。
庄洁犹记起,五年前,她去那座城市找父亲时,从未想过会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季泽骋。那个时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嘴唇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父亲忙于工地上的事,便拜托她照看在季泽骋身边。
她一直守着他,一直看着他。直到,汤一瑞带来了另一个女孩。她很爱笑,她甚至比自己更细心,季泽骋稍一抬手,她便知道季泽骋需要的是水还是毛巾。这让庄洁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也说不上来,是出自对季泽骋的爱慕之情,所以对麻笑心生醋意了?还是羡慕季泽骋周围总有人关心,而联想到童年自己生病时却只能强撑过来的那些日子?亦或是不满这么吊儿郎当的对象,竟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徒弟?
在她还没想清楚为什么时,她听到了季泽骋的某个答案。从此之后,她的心里就切断了关于季泽骋的所有念想。
那是个无聊到发疯的暑假,整天无所事事的她,便仰仗着自己被父所托的使命,一直转悠在季泽骋身边。某一次,她问季泽骋:“小哥哥,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大病初愈的季泽骋,虽然脸色尚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状态不错,不由地陪她侃了会话,他说:“哥哥我择偶标准很简单,首先脸蛋要小,其次皮肤要白,但不可以是死白,一定要通透害羞时会红润的那种,最好身高1米75,最好性格闷一点,最好住我隔壁,最好对我有求必应,最好……”
“最好姓邺。”后话被汤一瑞接过去。
后来他们俩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一团,说着庄洁听不懂的话,笑着笑着季泽骋的伤口疼了,然后他闷哼着停止了与汤一瑞的打闹,沉默下来的空气变得异常感伤。
阿言。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照料季泽骋时,庄洁听到过好几次他在睡梦中叫唤过这个名字。
姓邺的提示,让庄洁把姓和名拼凑在一起。
――邺言。那是庄洁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却再没忘记过。
那个无聊的暑假的阴影一直延续至今,直到现在,她当面见到了邺言本人。
他就是季泽骋的心中所念,季泽骋的心魔,季泽骋忽然安静下来后变得感伤的源头?
怎么说呢……
感觉不过如此。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话不太多、长相白净的男人而已。
“刚刚阿姨来时,他还在做梦,可能是一个不太好的梦吧,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阿姨说,他真是烧糊涂了。”庄洁请邺言坐到季泽骋身边的座位上,才转述道:“但我听得很清楚。他说,他很想你。”
空气有霎时的安静。一根针掉落下来,掉在心里,刺痛了一下。
“请你在这儿守着他吧,医生说体温降下来了就好了。”
交代完毕,庄洁走出输液室时,稍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虽然是一个很平凡的男人,不过目光至始至终都只向着季泽骋。
庄洁想起那个笑声像银铃的女孩,她说过:“有些人你不用等,因为一定是等不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让人心疼。
老刘见到女儿走出来,笑着把她揽到身边,“辛苦你了,孩子。”
庄洁笑笑,道:“爸,你知道一见杨过误终身的典故吗。我妈说,虽然她恨透了你,但是即使一切再重来一遍,她肯定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不听劝地就要跟你私奔,即使她已经知道了结局。”
所谓的一见杨过误终身,庄洁以为,像杨过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命里安排归属自己的,那一定是喜欢不起的。
既然喜欢不起,就算再身不由己,也要趁早断了念想,如此才好将自己抽离出来,避免自寻苦恼。
邺言闷声坐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泽骋。
睡梦中的男人从某些角度看,双颊有些凹陷。眼睛下是浅浅的黑眼圈,额前的头发剪得更短了,利落的发型衬得季泽骋五官更加分明。
邺言用手抚上他的眉心,从正中间一路往下,滑过高挺的鼻梁、凹陷的人中,最后落在他的唇上,怔怔地逗留了一会。
旁边已有妇人好奇地看向动作古怪的邺言。
于是,邺言手指使劲,狠狠地抹了一把季泽骋的嘴唇,似是擦去看不见的碎屑。他站起来,走到外面窗边,在通风口点起一根烟。狠狠吸了两口,望着医院楼下的景色,任思绪翻飞。
不知呆站了多久,铃声响起。
邺言接起电话。
“邺老师,你在哪儿啊?下午三四节有你的课。”郭舂着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邺言张了张口,才懊恼地致歉道:“对不起,我忘了。”
“忘了?开什么玩笑。”
“我现在在医院,离不开身。”
“出什么事了吗?”
“有点事。”
“那课改成自习,还是怎么的?”
“我电脑上有下好的备份电影,麻烦你先帮我拿到班级里放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