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下)
偶遇(下)
次日一早,两人即刻动身前往云中郡。
萧子詹驾着马车忽然犹豫地停住,顾镜辞旋即掀开帘子侧身问道:“怎么了子詹?”
“镜辞,往哪条路走?”萧子詹跳下马车仔细查看着地上留下来的马蹄印子,摇首叹息道:“这马蹄印子倒像是军队留下来的,这路往云中郡的军队,想必是突厥人的了……”他深深蹙眉,转言道:“直取云中不可,看来我们得改道凉州从侧翼绕到云中了。”
顾镜辞犹豫片刻,深深蹙起秀眉,许久才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改道走吧。”
萧子詹并没有再多说话,他扶着顾镜辞钻进马车里,摇头叹息一声。他没有告诉她,取道凉州必定会碰上霍寻赶往徐州的军队……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遇见霍寻了。
不见最好,免得互相伤感。
萧子詹一策马,小心翼翼地换了条道。
一路倒还算是顺畅,除了遇见些躲避战乱的百姓成群结队的往南迁徙,路上便只剩些花花草草,林木草兽。
顾镜辞掀开车窗帘子蹙眉望着身旁成群结队的百姓往对面走。他们面黄肌瘦,步履蹒跚,衣衫褴褛,很是狼狈。她低低道:“既然是逃避战乱,为什么往东南京城的方向走?”
萧子詹也诧异不已,道:“着实是奇怪,想必是云中被划出给突厥了,这些百姓不愿意待在哪里了吧。”
十日后,两人终于抵达了云中郡靠西边的小城宁朔。
宁朔倒是还算平静,只是那样的平静倒是有些过于死气沉沉,似有阴霾笼罩着一般。顾镜辞与萧子詹在一家酒楼住下,她顺口问上菜的店小二:“怎么宁朔城如此冷清?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店小二吃了一惊,目光瞟了瞟顾镜辞与萧子詹,笑道:“二位是外地来的吧?”
顾镜辞夹了一筷子菜,徐徐道:“是,从京城来躲避战乱的。”
店小二苦笑一声,‘您就开玩笑吧小姐!这宁朔城可比京城危险多了!人家都说往京城逃,您二位倒是往这城里来,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哦?莫不是因为当今皇上将云中郡划给突厥人了,大家都争先恐后地逃了?”萧子詹吹了吹茶杯中的茶水,疑道:“那也是富足人家的事情,那些百姓逃什么?而云中郡则一反常态,不仅仅只有百姓逃走了,而且你们这些富足商贩反倒是一个没溜,真是奇怪!”
“百姓要逃走,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灾荒,要么是战乱。可如今云中既无灾荒,也无战乱,那就是另有其因咯?”
小二擦了把头上的汗,不可思议地望向萧子詹:“是啊,老百姓都逃啦!我们这些人啊,反倒是没多少能活咯!”
萧子詹微笑道:“我们本就是来云中郡寻亲的,不知道这云中郡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奉劝二位一句啊,现在赶紧离开这云中郡吧!云中郡如今可算是危险啦!”一旁的一个食客随口感叹道。
另一角的一个食客也搭话道:“是啊,听说沈城那里已经全城闭城了,只许进不许出,生怕那瘟疫传染过来啊。”
“唉,要不是官府那里拦着咱们这些商贩,这宁朔还哪里有人呢?只怕这云中郡早就只剩一句空壳了!”
“沈城?瘟疫?”萧子詹脸色一白,瞟了一眼顾镜辞。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方才明白过来,他们的目的地沈城已经去不得了!
顾镜辞转念一想,不觉疑道:“哪里传来的瘟疫?”
春季本就是瘟疫多发期间,曾经军中一次小规模的瘟疫把军医吓得险些杀了自己谢罪,可见其恐怖性。如今仅仅是一些风言风语就闹得百姓们举家逃离,背井离乡,若是真正的瘟疫蔓延起来,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有人接口道:“我们哪里清楚?!现在靠近长城的沈城已经全城闭城,只许进不许出,消息也传不过来呀。”
“长城?”顾镜辞眼底越添疑窦,她不觉疑道:“莫非是突厥那里的瘟疫?”
萧子詹倒是吃了一惊,不觉转眼望向顾镜辞,示意她不要再说。
两人草草吃了饭,顾镜辞却食之无味,萧子詹见状忙道:“那咱们出去走走吧。”
街上说不上繁华热闹,稀稀落落的人群散落着。似乎人人匆忙而恐慌,对这个小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感。
远处隐约可见青山隐隐,雾气弥漫缭绕,颇为巍峨壮观。那便是长城边界之交的阴山。远远眺望阴山,似乎触手可及,路途却遥远地非五六日不能及其山脚下。
顾镜辞低低叹息一声,萧子詹落在她后面几步,知她心中抑郁难以排解,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一言不发。
西北边塞之城罡风猎猎,不似京中江南的温润缠绵,如钢刀一般刮得人脸颊丝丝疼着。顾镜辞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还是太平盛世,那时候她与他在边塞邂逅结情,那时候她或许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终究走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吧。
时过境迁,最难不过留住故人之心;百转千回,最怕不过世事沧海桑田。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她早该知道的,他的心里,最最要紧的从不是她,而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缓步而行,却不知去哪里。天下之大,何处是家?不觉已经至深夜,月朗星稀的晚上,星河缓缓流淌,数不清的安宁静谧。月光清冷,一波一波的河水中漾着淡淡银辉。
四野空旷,忽有笛声缓缓,若有若无传来。那笛声似空灵幽谷之兰,灵动清缓,仿佛能闻到香气一般的沁人心脾,清脆似山间流水。只是其中多了几分惆怅和忧伤。心中的愁苦仿佛得到了一份同情和谅解。
是谁在吹笛?他也和她一样有着难以解开的愁苦吗?
水天尽头,一抹月白翩然其间。
她赫然苦笑,目视着萧子詹的身姿由远及近。
清风徐过,吹动衣衫翻飞,他立在顾镜辞跟前,低声缓缓说道:“镜辞,过去了就别去想了,抓住现在,好吗?”语气真诚而带着恳求,他眼底满是心疼:“我看见你这样,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似有心魔在一寸寸吞噬血肉,一寸寸的痛从心底的某个角落迅速而清晰地传遍全身……良久,顾镜辞沉默着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滞留宁朔不得前进,沈城是断断去不得了。顾镜辞担心宁朔的百姓感染上瘟疫,就干脆在城里一处农舍每日与大家熬了预防瘟疫的药物分发给大家预防瘟疫。还特意嘱咐他们:一旦发现有发热头疼地症状一定要及时就医。
一开始大家都不怎么相信,以为是某个江湖骗子。萧子詹却每日坚持自己喝了一大碗的汤药,还向大伙儿吹嘘顾镜辞有多么多么厉害。不过多久,大家也纷纷找来喝了一碗。
顾镜辞每日忙的不亦乐乎,萧子詹也随着她去。
有日,突然有几个彪形大汉前来,顾镜辞一时慌了神,方察觉出来不对。一个汉子瞅了一眼顾镜辞,道:“这汤药真能治好瘟疫?”
顾镜辞一听这口音,不由得犯难起来。这拗口的中原话向她透漏出一条重要信息――这两个汉子绝不是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