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流星之绊14

这是佐原夏辉第二次见到有明功一。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昨天晚上。当时，他被脾气暴躁的老爸从特护病房里赶了出来，在医院大厅里的随意游荡。

父亲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却死活不肯让他去医院照顾他。他半夜偷偷潜进去，结果还是被父亲粗暴地赶了出来。一言不合就吵架，面对父亲，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就差点燃引线的炸药包。

当时，心情烦闷的他特意看了手表上的时间，恰好是十二点四十分。

当他在大厅里晃了好几圈，准备打退堂鼓回家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抱着即将临盆的柏原太太冲进医院里，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柏原先生。

他是知道柏原先生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开了一家小店，娶了个贤惠的妻子，过着自己安稳的小日子。常去他家寿司店的缘故，他和柏原先生成了不错的朋友。警局有什么聚餐，他也会推荐同事们去柏原先生的店。

柏原先生是个将近两百斤的大胖子，跑起来相当吃力。由此，佐原合理推测，在这样的深夜，遇到太太突然临盆的状况，柏原先生无计可施，于是找了邻居之类的人来帮忙吧。

有明功一不算是强壮的类型，但是他抱着孕妇大步疾走着。他穿的挺单薄的，那是即使是春天的夜里，被凉风一吹，是会觉得寒冷的厚度。他背后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一大半，看得出来应该是跑了有些久，但是他的脚步丝毫没有虚浮。

那背影令佐原印象深刻。他反正也没事，于是就冲上前去帮了他们的忙。

就这样，佐原夏辉认识了有明功一。两个人陪着累到虚脱的柏原先生，坐在产房外面的长椅上休息。

那几个小时的漫长时光里，柏原先生特意感谢了有明功一，说是感激他帮忙追回了被坑的钱，也感谢他深夜肯来送他的妻子到医院。

佐原夏辉于是对柏原先生旁边的那位青年有了些好感。

后来，柏原先生问起夏辉他和父亲的事，于是他将最近的苦恼说了出来，心里也稍微好受了点。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还分秒必争地闪烁着，耳边是柏原先生声音虚弱的安慰“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佐原夏辉“嗯”了一声，就听到沉默了很久的功一突然开口说：“就算有再多误会、隔阂，爸爸还是爸爸，是没有办法取代的存在。我想，脾气再怎么不好的父亲，也一定有最柔软的内心。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你不能先退却。”

佐原夏辉愣了好一会儿，没作声，他的目光越过柏原先生，落在了有明功一身上。

那张脸上写满了疲惫，他的双眼放空，眼里升腾起细细密密的雾气。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有明功一这时候忽然转头，对上了佐原夏辉的目光，充满歉意地说，“好像是想起过去的自己了，一下子没办法控制。如果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希望警官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佐原夏辉总觉得，说到“警官”这两个字的时候，有明功一微微停顿了，眼神还游移了两下。

但是话说回来，就在昨天那个平淡无奇的夜晚，他被神奇地安慰了。

于是，他在确认了柏原太太母子平安，柏原先生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之后，就在天边破晓之前，重新跑回父亲的病房里，趁着他还沉睡也休息了一番，然后踏着晨光，冲到楼下去给他买了热腾腾的早饭。

示好什么的，佐原夏辉自认为那是他的看家本领。在父亲面前，示弱就好了。那家伙，就是因为爱面子，不想被儿子看到虚弱难看的一面，才硬撑着赶他走的。

然而他明白，他只有一个父亲，也只有一次人生。除了珍惜和感恩，他能做的就是陪伴了。

算是托有明功一的福，一语惊醒梦中人，佐原夏辉才踏出了难得的一步。因此，他在心底认定，有明功一这个人，应该是个好人。

可惜，这个结论，在几个小时后，被他看到的事实给轻易地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