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花
黑天无星,孤悬在西方的冷月,甚至透着一抹诡艳的绯色――
他三年前离开高津渡时,也是一模一样的红月夜。
风斜斜吹过,洛水忽起涟漪,黑衣剑客微微低头,彷佛已嗅出水里一股腥锈的味道。
数十道人影接连从四方高坡上掠下,恭敬躬身:
“元帅,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剑客闭目良久,忽然笑了一笑。
――那笑映着左颊的利刃划痕,有种说不尽的沧桑和落拓。
“好……”他颌首轻道:“现在便去迎回我们的陛下吧。”
洛阳的千年古x甚多,地位最为超然的当为北邙山下的白马寺。
谁也没法想象,寺内竟会有地牢,而地牢此刻竟会囚着一个人u
那人长发披地,被一条粗如手臂的索链捆住颈颈。
地牢上方依稀的兵刃交击声,使他又一次从沉睡中醒来。
打斗声绵密似雨,使人心头几近窒息。
但偏偏他的眸瞳不见波澜。
他半边脸庞被长发掩盖,形似怨鬼,然而另半边脸却是苍白妖娆,足以摄魂――
奈何他只剩下死寂的灰。
在漫长的禁锢里,他不曾为任何折辱而动容,唯有心里一念,日夜浮现:
思念堪比绞刑,终使这朵曼珠沙华在幽暗中,绝望而悄然的凋萎。
隔着整条牢廊,只听地牢入口一阵骚动,有人扬声厉喝:
“他娘的u来的高手很难缠u快把他看好u”
一队带刀武者迅即进入地牢,掩到最深处的牢房,低低怒叱:“快u快进去u”
那人一直神情木然,听得这句,却忽然冷笑:
“以为我因为你们才走不了t”他横眉冷睨,清楚的吐了一词:“作梦。”
在牢门外布防的武士怒极,偏偏在那个手无寸铁的人面前,没一个人敢出言相驳u
――自他被囚白马寺底,多少死士突破层层屏障、只为将他救出,甚至曾有高手杀至他面前,只是世间凡铁、始终无法斩断锁住他的乌金锁链。
那个时候,曾经君临天下名都的少年心如死水,只是对拼死救主的属下说:
“我不会走的……除非,来的人是他。”
他眼看整批死士全军覆没,连眼角也没动半分u
最初只以为他是单纯的不可理喻,但随着年月,他受了天大屈辱亦半声不吭,武士终于恍然:
原来,这里囚着的,已经是一个活死人。
就算没乌金链,他自己已困住了自己一辈子,何须担心有人能劫他出去t
只是武士不懂的那些帝皇爱恨,也随一颗太早衰亡的心,永远埋在千年名x下了。
地牢上的拼杀异动蓦止,十数具尸首陆续从秘道的石阶滚了下来u
在地牢的一众武士霎眼都变了色。
――守卫白马寺的队伍全是皇城千中挑一的好手,为何只在一个照面、便会给来人割喉而亡tu
又一个武士滚下地牢,用手指向梯口,气绝之前断断续续地说:
“元……帅……”
元帅t叶德大将军理应在洛阳皇城内,怎会无故出现在邙山t
他们你眼瞪我眼,皆看出对方眼底的惊恐:
白马寺所囚之人极其重要,圣君长期布下重兵,寺内从主持到扫地僧,全都是防守网的一环,要杀上山门已难比登天,何况是闯过大雄宝殿、直入地牢所在的藏经阁t
电光火石间,剑气从秘道入口直逼而至。
地牢内的空气,彷佛被这一剑悉数抽干,明明能目视耳闻,风灯的摇曳亦近在眼前,偏偏就是无人能动u
他们不知该作何动、因而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所有感官触觉,霎眼间已被剑气完全废掉u
这一剑已夺天地造化,甚至脱离“人”所能达的境界u
――整个洛阳,还有谁能强横至此t
剑气再次逼近,地牢秘道上的带头武士退无可退,果断迎了上去。
“破u”
刀剑悄然起于黑暗中,互相指向彼此胸膛:
若来者还不回剑,他的长刀亦必透体而入、直取性命u
刀剑离相交只得寸余,剑锋却忽然取了个弧线、微微向外弯,举重若轻地抹过武士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