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

在锋狼兵练军的时期，洪达大将军曾经这么对他说：

骑兵讲求兵将质素，同时也是人多欺人少的玩意。两军对上，一对三是苦战、一对五是死战。而以一对十不是战争，那叫屠杀。

――假如洪老说得没错，那么在他眼前的，无疑就是一场屠杀。

丘陵地连绵起伏不断，九玄剑芒是暗夜中唯一清晰而残酷的光。

银甲的少将纵马战场，左手缠著扎布，连握缰的动作都会痛得五指发抖；然而敌军一浪接一浪冲至，他不能有任何停歇，只能将挥剑的动作做到麻木为止。

――锋狼军的阵势早给冲散，这道剑光已是他身后士兵仅余的指引。

郭定疯狂策马向前，带着唯一还没瓦解的中军追上少年：

“再这么下去，我们……我们捱不过天亮u”

白灵飞浑然不觉身后有呼唤，九玄仍然不断直砍，郭定再次大喊：“少将u”

他将围攻少年的两个夏兵斩下了马，侧过头去，一瞥之下不禁骇然：

白灵飞的眼被温热溅上，双瞳竟有一下变成了赤红色u

利刃破开了虚空，白芒夺尽光华，直把鬼神都灼到化灰烟灭。

――最接近这队中军的三重夏兵，霎眼都尽皆斩於九玄之下u

熟悉的冲动、熟悉的剧痛。

右颈就如被铁烙一般、痛得无法言语，脑海中有把嗓音不断蛊惑著他、引诱著他：

杀吧。

你曾经是最强的刽子手――杀戮是属于你的世界……以血之名，杀遍天下异己之人u

“你年纪还轻……远远未懂杀人所负之罪。”

――所有念头在一x那炸开了。

白灵飞睁著赤瞳，木然看着自己马前歪倒叠著的夏兵，忽尔剧烈地喘息起来。

郭定俯前去拉少年，“您怎么了ut”

白灵飞回过了头，脸色因剧战而惨白，定定望着他们身后被杀得人仰马翻的锋狼兵。

――与他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将士，每个人他都一一记得。

他曾和锋狼兵出生入死过，自然会用一生去记住他们全部名字。那是景言毕生想要练成的骑兵……而他们的荣耀还没开始。

“郭定，你接手中军，陆士南和张立真带着翼军……”少年抹一抹脸颊上的鲜血，嗓音已经非常虚弱：“看到有路就走，一定要逃回琊城。”

被点名的三个将领齐声高喊：“遵命u”

m损真元去争得的空隙，转眼已再被无穷无尽的攻势淹没。

白灵飞咬破下唇，断然扯过马缰，一声清叱响绝旷野：

“亲卫兵，随我杀出去u”

剑脊肃杀似霜，被少年全身带动，疾速划出了一式“断水”。三百锋狼兵没片刻犹豫，随着他脱出中军、直往西边丘陵低地冲下u

“白灵飞在此u长孙晟，你敢否接我一剑tu”

夏军诸将显然都对御剑门主极为顾忌，被他一喝之下，几乎都将骑兵中的精锐抽调过来，全力围攻这一小队人马u

白光舞动一下比一下快，所有浴血的南楚兵都看见主帅以身开路，直往夏骑的帅旗所在驰去。

主持这场屠杀的将帅一见，冷眼ド仙被，脸容在火把明光里隐有笑意。

他微微躬身，拔出煸诼砼缘耐涞叮一马当先，迎向那把斩破黑夜的利剑u

“谁能斩下白灵飞的人头，本帅重重有赏u”

十万精骑轰然响应，几乎所有夏军的马头都转到同一个方向。

张立真等将领仍在拼命向东/突围，见前方压力骤然一空，都骇然往相反方向回望：

他们的统领在以身诱敌u

自古以来只有弃车保帅，这刻白灵飞却在弃帅保卒u

银甲已然淹没於夏兵的浪潮中，三百亲兵在他身后一个接一个倒下，将头颅和热血都留给了丘陵之土。

坚忍的东海儿郎虎目ダ幔纷纷都怆然喊回主帅：

“少将u回来啊――uuu”

“e过去――u”

“少将u”

凤凰展开了羽翼，傲气怒放于上万锋锐下，甚至盖过刀枪剑戟的光华。

“全都回去u这是军令uu”

飞凰展翅，俯身投於血与火的战域，血在凤凰双翼愈积愈厚，它的光芒却愈来愈明亮――

这是一场多么壮烈的献祭，即使是静静望着凤凰焚於火中，也能感受到那一刻的绚烂和璀璨。

剑光在整个丘陵地纵横，一重、一重、一重……逆着锋狼军撤退的方向杀往长孙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