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1&21.2&21.3&21.4

李洛拿着李简月留给他的遗传信息钥匙，打开了她在新土地的家门。

李简月的家很大，却也很空旷，客厅的地板上有被家政机器人反复擦洗的干掉的水渍。他挥了挥手，灯具自动亮起，厨房内餐具一应俱全，新得好像刚刚从包装盒里拿出来。绿皮的家政机器人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地面上。李洛打开了李简月卧室的门，在她的床铺上坐下来，点起一根烟。

卧室旁的桌子上散乱地摆放着李简月这些年来得到的徽章，军帽，还有一些零散的化妆品。李洛看了看天花板，在心里默问，你会把东西放在哪里呢，姐？

帮帮我。

他站起来，盘腿坐在绿皮机器人对面：“运行。上一次打扫，是什么时间？”

“330年12月27日。”

家政机器人会自己打扫，只要它们判定家里的整洁度已经掉到了它们的容忍度之下。李简月12月25日过世，想必是主人死后，这台绿皮也没被关掉，觉得主人家里还是不太干净，就又自动打扫了。

李洛让它把集尘仓打开。非常干净，仿佛被清倒了一样。

“运行，上一次清倒是什么时候？”

“330年12月27日。”

李洛让它把内置镜头里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他调到12月20日，也就是李简月最后一次回家的日子，至12月27日之间，然后快进10倍速度看了一遍，很流畅，没有任何问题。

他沉默地和它对视，几秒钟之后，伸手把它掀翻，从李简月家的电子壁橱里扯出几把螺丝刀，踩着机器人的后脑勺，把它的后盖撬开，掏出一块内置芯片，把烟头碾灭在绿皮的背上，然后把地上的残肢断骸踢到一边，“哐啷”一声。他把芯片链接到自己的随身电脑上，然后扯了扯头发，调取监控录像。他一边给陈泽明发短信，让他帮忙看看这段监控录像有没有修改痕迹，一边起身继续巡视李简月的房间。这时李洛才发现李简月的房间是有警报装置的，不知是因为李洛是合法进入，还是怎样，警报系统关掉了。

安全等级非常高，按照12.0设定的防范等级，毕竟是前军部上将。

然后他意识到了家里有什么不对。

他回到房间内的全自动安全系统控制台，查看了警报系统的激发条件。李简月离开后，屋内的任何生物，机械人或机器人移动，都会造成报警，李洛往程序里面看了看，发现安全控制系统事实上连着屋内所有的家政机器人。李简月离开，它们都会关闭--李简月回来，它们再打扫也不迟。现在是1月27日，地上这台绿皮12月27日打扫过，但是从李简月12月20日离开后，这间屋子没有报警的痕迹。也就是说12月27日或者之前，这间屋子的警报系统就被关掉了。

那么12月27日的时候，又是谁打开了小绿皮呢？

过了一会儿，李洛的终端响起来了。来自陈泽明的信息：“12月27号的视频是12月5号的视频的重播。”

现在李洛确定有人关掉了李简月的报警系统，闯入李简月的家里，这个人因此不知道李简月离家时小绿皮是不应该活动的。清扫工在12月27日被打开，打扫了闯入后的遗迹，然后被清空了垃圾仓，剪掉了当天的录像，用12月5号的视频复制粘贴，滥竽充数。

确实有什么东西，李简月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李洛逼迫自己往回思考，李简月最可能把这东西藏到什么地方？她临死前都没有交代过，是为了什么？是怕李洛惹祸上身，还是暗示了什么？

她说她要葬在叶华旁边。她到死都恨李卿疏。李卿疏葬在凡赛尔城，叶华在东希尔特有一座墓园。李洛当时送她的骨灰一直到东希尔特。李简月从前也驻守过东希尔特，她在那里有过指挥部的一间房，现在指挥官换人，是李思在住。

还是说已经被拿走了？

但是李简月可能把这种东西放在家里吗？李洛明白她是怎样一个利落到令人发指的人，她要不就把这东西带到坟墓里，要不就就会稳妥地藏起来。

李洛停了两秒钟，给李思留了个言。

这种事或许不应该继续瞒着他了。

但有些事情让李洛感到十分不安。首先是那个泄露的IP，其次再是这个明明可以自己打扫，却非要十分小心地使用家政机器人的闯入者。从FuryCascade出事开始，李洛有一种被请君入瓮的感觉。

他给李思留言，李思很快地就回复说帮他找。但可能光是帮忙找是不够的，李思再次提醒李洛小心，

李洛坐在李简月房间的地板上，又重新点起一根烟。李思之前表示说想让他戒烟，或者少抽点。去年李洛受重伤，肺部动过手术，虽然现在连肺癌都不再是不可治愈了，但是李思并不想往那个方向发展。

辛德勒辛的晚会在一月28号开始。陈泽明当年在宋闲手下受伤病危，由于多处组织和内脏损毁，后来是由李洛和李卿疏原来带的一位学生一起，用人造机械代替内脏和机械人表皮填补的空缺。他每年一月底都要检修一次，此次刚好缺席。李洛和韩伊伊考虑到这次晚会有机会会一会渡边，且辛德勒辛此人逐渐开始期盼在新南方建立自己的政党，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先观望一下比较好。

韩伊伊身高一米七六，踩上高跟鞋和李洛刚好一样高。她非常明艳动人，当年是系里的霸王花，性格也很外向，是机械管理会在新南方的一块门牌。晚会上有很多人与她结交。前方老辛德勒辛和各界机械人正在攀谈，李洛不是太想吃东西，巡视一圈，发现辛德勒辛的小女儿虽然也在，渡边却没有出现。

大概这一趟是白来了。

他走出去抽烟。

后花园空旷，远望草木婆娑，天上云团开始聚拢，雪开始细细地飘下来。李洛看见一个穿着宽大的工装裤和黑外套的人坐在地上，背靠一棵树：“李先生，您好。”

他转头，闻到一股血腥味。此人带着一顶带猫咪的鸭舌帽，歪着肩膀，看不清上半边脸。李洛皱眉头：“渡边先生，你好，怎么在这里吹风？”

“啊，只是想看看雪。”渡边的声音很低，李洛没带枪，虽然面上不变，其实有些紧张。渡边抬头看了他一眼：“李先生，不用紧张，虽然你们之前入侵过我的后台，我也并没有对你们怎么样，不是吗？”

渡边的动作十分诡异且不和谐，腿部看得出痉挛，有杂音。李洛认为他的机体应该是受损了的，而且比较严重。

“你想做什么？”李洛直接问了。

这话本来该渡边问，他听李洛这么说，笑了。“没什么，我想做的您都知道。”

渡边开始感受到脑子里愈加重的等级压制，他现在可能只有4.0左右的能力了。长官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打算狡兔死，走狗烹。

渡边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但现在应该已经没时间，所以他直接问了：“不过我想请教您一下，您是专业人士，这些年经验也很多，熟悉的不光是我们脑子里那些程序。凭您的了解，像我们这种东西，”他停顿了一下，觉得有点幼稚，不过无所谓了，他的人格都是下载的，只有这个疑问是他自己一直无法释怀，“真的有未来吗？”

李洛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渡边比他想象中温和得多，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李洛看了看，他身上有一些暗红色的血迹，但也有大片的氧化过后的电介质，李洛怀疑他是刚杀了人回来。12.0的机械人，即使被压制了等级，也不会问题太大。

“可能吧。”李洛最后说。无论是怎样的未来，都不会属于渡边。

“谢谢您。”渡边迟疑了一下，好像还想再说什么时，李洛的终端响了。

韩伊伊给李洛打了一个通讯请求。李洛转身就走，大厅内灯壁辉煌。她对他小声说：“刚刚管理会的留守修理师来的信息，凡塞尔科技警队的那两台机械人，刚刚送来修理，已经不行了，在牡丹桥那一块儿查处‘夜空’工厂时遭遇袭击，还有…还有其他三人，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药物使用过量，正在抢救，只有菲利普还是稍清醒的。”

李洛：“走，大雪之前赶快回去。”

等他们回到管理会分部的时候，已经晚了。菲利普的尸体被装进袋子里，放进了冰柜。

李洛回头，俯视6.5的医护机械人，“他有没有遗言？”

“他说…”6.5有点迟疑，“恶魔降临了，求圣子保佑。”

***

“听好，”李斯特的语气有些急躁，“两部分。首先是一些邮件和通讯往来，在3936条。格鲁・哈特和安德烈・史密斯的通信，安德烈的研究以人类作为机械的控制中心，即将人脑移植到机械内，但他使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哈特以此胁迫他帮助移植哈特夫人和他的一双儿女的大脑。她们都感染了岱水，现在人体冷冻中，同时资助他的研究，命令他进行间谍活动。安德烈失败了很多次，他的实验废品逃逸，被机器人窃取了技术。安德烈复制了大量不同型号的机械人作为素材研究，包括伊诺伊特III。”

李洛一边听，一边在管理会安排留下来的几台机械人调整内网的等级压制。菲利普这几个蠢人不知道做了什么，弥赛城郊区的牡丹桥多出工厂被毁，390台等级不明的机械人试验品逃逸―很多都甚至不是人类外形，而是根据AI自行创造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