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电热高压锅的内胆架在煤气炉上，里面沉沦着半指宽纤瘦的@条，像一条条灵活的白蛇，在沸水里角逐翻滚。
汤底是从食堂讨来的鸡汤。在这里，煮鸡煮鸭煮肉丸的汤水受到热烈追捧。对卖白煮鸡鸭肉的卖家作用不大的“废水”常常被当作赠品，回家煮面条@条倍儿香。
钱葱把香菇肉丸倒进去。不一会儿，成人男子拇指粗的丸子涨到婴儿拳头大小。再加把生菜，一把提前舂好的胡椒粉。
画角挤在钱葱身边眼巴巴看着锅里。虽然是潮汕地区最简单的快餐，画角仍被勾的口水横流，一直催着钱葱。
钱葱没理会他，调了小火慢慢煮，钱葱开了另一边的炉，架上鼎，倒了勺猪油。等油热起来这会儿，钱葱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搅匀。先倒一半蛋液，待蛋液成型后在中心加了些香菇猪肉糜，翻面。没等带肉一面煎的金黄，翻过来使带肉一面朝上，铲起一边折成半圆将肉糜包在里面，继续煎到半月形的蛋上下两面粘在一块。
如法炮制剩下的蛋液。
两个蛋煎好后放在@条汤里泡软，往汤里下些调料，熄火收工。
钱葱舀一大碗@条，最上面叠个蛋，刚搁大理石台上就被画角端走了。
想了想，钱葱直接把锅端到餐桌上。没想到狼吞虎咽好不斯文一点也对不起自己长相的画角摆了副碗筷在一边。
还算有点良心。钱葱慢条斯理准备好自己的份，画角碗里只剩一半了。
“不烫吗？看你汗流满面的。别急，还有。”
画角抽空取张纸擦擦汗，咽下口中的面条，正好看到钱葱放鬼椒酱整个碗通红通红的。感觉好像更热了。
他问道:“钱葱你名字好怪，姓钱名葱？”下午在两人那里听到的。
“不啊。我姓白，白钱葱。”钱葱试一口，好辣，爽爆了！白木子喜清淡，在宿舍一直做清汤寡水，这瓶鬼椒酱是钱葱偷偷珍藏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有用武之地，鬼椒酱快感动哭了。
“一听就知道你不是潮汕人。钱葱是潮汕人对荸荠的叫法。我姐叫白木子，不懂吧？木子就是番石榴。传说我妈怀孕的时候嗜食什么就给我们取名什么。当初白木子差点叫白梨，因为白梨潮汕话读作白来，有点那什么，最终才叫白木子。”
感觉好厉害。画角看一眼钱葱辣红的嘴唇吞吞口水，好像下点辣也不错。“鬼椒酱怎么样？好吃吗？”
钱葱把碗推到他面前，“尝尝。”
画角捞一把红红看不出本色的@条，放进嘴里，瞬间辣得涕泗横流……
钱葱笑容灿烂，道:“它辣破过吉尼斯纪录的。”
好想打人打不过怎么办？
画角猛灌几口汤。突然想到，辣椒能把人辣得流泪，难道这才是钱葱的目的？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内心一定很悲伤吧？他小心翼翼道:“小白你不用难过，不用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些。谁一生没遇到几个渣男？别伤心，我陪着你呢。”
钱葱有些差异，画角猜中他跟孔贺的关系了？
下午看见钱葱跟画角后，孔贺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却一声不响。
倒是钟婕高兴地凑过来，问道:“钱葱哥，你跟这位小姐姐在这里干什么？”眼睛眨呀眨，一脸坏笑，一点也没有表白孔贺被撞破后的尴尬。
小姐姐？钱葱看一眼画角。火红色曲裾，精致的脸雌雄莫辨，长发披散在身后。让人误认成美女一点也不过分。
画角冷哼一声，道:“约会。”
“男、男生？”钟婕张着嘴呆呆看画角，情不自禁道说出心里话，“怎么比姐姐还漂亮……”
孔贺冲上来，富贵子弟的优雅贵气不再，身上只剩下倨傲和戾气，他拎着钱葱的衣领冲他咆哮:“你、你居然背着我勾三搭四……不知廉耻！”眼里盛满讽刺，好像在说，爱上同性的钱葱，果然不是个东西。
呵。这眼神钱葱很熟悉。在交往前，孔贺就这么看他。钱葱以为那个眼神在直男身上很正常，以为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和美好的品质打动了他，没想到孔贺只是在压抑这种想法而已！他根本从来没有入戏，没有从心里认可这段同性恋情！
钟婕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往同性恋方面想。初中时候有一段时间钱葱跟孔贺形影不离，她以为孔贺生气是因为铁哥们钱葱被人抢走了，虽然好像这愤怒有些过分和不合理。
她刚想上前劝架，旁边画角一拳落在孔贺脸上，把他打倒在地，口角渗出血丝。她连忙跑过去，道:“过分了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钱葱半垂着头，刘海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他的眼睛。
画角静静等着，虽然他特别想抬手摸摸钱葱的脸看有没有泪水。
钱葱慢慢抬头，脸上没有一分难过。
无论什么情感，只有一人付出是维系不长的。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低声下气求得这段恋情，注定没有结果。何必呢？不过是区区人类。
“啊，抱歉。我朋友有些过激。孔贺你没事吧？”钱葱像模像样安慰几句，忽而一拍脑袋，道，“要回家煮饭呢。改天请你们吃饭赔罪。”这不是逃避，只是不想见到孔贺。
如是想，钱葱收拾好心情拖着画角会宿舍楼。
见钱葱不说话，以为他不想承认同性恋，画角话锋一转，道:“朋友总会有的，连鬼你都能交上朋友，还愁什么？”
难道高估了画角的智商？钱葱不置可否，继续吃@条。食不言，嗯。
画角松口气，钱葱没有想象中悲痛。
吃完洗好碗，钱葱坐在画角对面跟他大眼瞪小眼。
画角发毛，弱弱地问:“怎、怎么？”
“你的愿望不是实现了吗？怎么还不回去？”
画角有点懵，“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个愿望，我也不知道实现后会发生什么。”
钱葱发现这鬼好像不会自动消失，“难道要地府公务员送你回去？”
画角依旧一脸懵懂。
叹口气，钱葱摆摆手，“算了，我送你回去。”
高三已经毕业，高一高二在夜自修，偌大的一中校园几乎没有人在闲逛。两旁惨淡的灯光，照亮范围不足一米，几乎就是摆设，连校门口的广告牌都比路灯亮。
“这学校白日里特繁华，晚上怎么这么寒碜？”画角亦步亦趋跟在钱葱身后，“阴森森的，吓死鬼了。”
“我也是第一次晚上在一中逛，这是因为鬼门吗？看起来确实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