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若不是真没了去处,坨万万是不想再回这‘随柳楼’的。
因中了幻生幻像术,韫和只认得好友魔澈,记忆里是没有坨与雪夙这两人的,他这时醒着并非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睡。三人表明来意,不为其它只是借个房间休息片刻。
因有前车之鉴这下宴再也不敢上床,只将两张椅子拼于一起蜷着身子睡下了,魔澈则睡在床前的矮榻上。
虽是困得很却也没睡多久,魔澈醒后见他两人还睡着便想着先出门走走,不料这才刚一出门便被人撞个正着,那小厮见撞的人是自家老板的好友,立时吓得哆哆嗦嗦,颤着声道:“小的一时情急这才撞了公子,公子大人大量切莫怪罪小的。”
见他这样想气也气不起来,便问:“慌慌张张的,可是有什么事?”
那小厮见他并未动怒,便如实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午时齐家满门便要问斩,加上稍有牵涉的人统共一百多人,洛河城已好些年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了,小的这不是急着去看热闹嘛!”
魔澈扬眉:“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厮道:“已是巳时,再有一个时辰便行刑了,若公子也要前去观望,现下出门还不迟。”
见那小厮一脸着急,想是要赶着去看行刑,便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魔澈勾了勾唇角,此等大戏他又怎会错过,立马转身回了房内,并将两人叫醒:“快些起来,我带你们去看杀人。”
只见宴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想看热闹的又何止他们三个,还未走到行刑台便已是蜂屯蚁聚人声鼎沸,挤了好一会儿三人才终于挤进了前头。只见行刑台前跪了百十号人,个个身着囚衣蓬头垢面,其中几位上了老纪的老者一脸木讷,眼神涣散似是认了命般,也有几名女眷嘤嘤的哭着,一张张素白的脸皆挂满了泪痕。
身旁已有人议论开来,多数是拍手称快的,只听一人道:“这齐国公满门上下,老的不思国政只为一已之私,十几年间横征暴敛直弄得渠国上下民怨沸腾。少的则于洛河城内无恶不作,欺男霸市闹死多少人命,好在上天有眼今日终于将这一家子送上断头台,可真叫一个痛快。”
另一人接言道:“可不是吗,要不是国主圣明,咱们这些老百姓还不知要被欺压到何时,这齐国公一家该死,既是下了地府阎王爷也饶不得他。”
坨自思,哪有什么善恶因果,哪有什么天道轮回,谁也不是生来便罪不可恕,这些人所行之事皆是命中注定,掌书们怎么写他们便怎么做。世人皆如蝼蚁,说白了这些都不过是早被编排好戏幕,哪里又由得他们来选。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监斩官扬声喊道,随即便抽取竹筒内的斩首令牌,众人皆望着他的动作,原本嘈杂的人群即刻便静了下来。临斩官再一扬手,木制的令牌狠狠砸向地面,发出沉闷而突兀的声响,在一旁待命的五名刽子手一见令牌落地纷纷手起刀落,也就一闭眼的功夫,五具头颅便滚落在地,喷溅而出的鲜血立时染红了行刑台。
余下还未被处刑的人,见此情景有的竟直直晕了过去,滚落至他们眼前的头颅还睁着双眼,这些被斩落首级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至亲,知道下刻便轮到他们便也没什么可悲痛的。
刽子手毫不犹疑,仿佛斩下的不是人而是几株草木,动作一致,由前至后,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已将百十号人斩尽,尸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刽子手已被鲜血染成了血人,却满不在乎的抹了抹脸,动作似擦汗那般轻松平常。
殷红的人血流了一地,有的顺着缝隙灌入地面,有的汇聚一处形成细流。坨低下头去,见鲜血已染红了脚底的石板,不由攥紧了衣袍。饶是常与野兽血拼的雪夙,见此番景象也不禁皱起了眉,那一张张色若死灰的人脸,那一声声惊恐绝望的哭喊,竟比死于他口中的野兽还要来得狰狞。
魔澈嘴角微扬,像是看了一场好戏,竟还有些意犹未尽,雪夙久久望着他,片刻之后闪过一丝惊讶。
方才他问魔澈是否受伤,只因闻见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青矍曾领着他去围杀过一名修罗,那修罗的血其浓郁怪异,与魔澈的竟有些相似。
“咱们回麻罗山吧!”坨忽然道。
待雪夙回过神来手腕已被紧紧握住,感觉到那只将自己握住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再看一眼坨,却是他从未见到过的表情,他突然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胸口似堵了块石头。
“好。”
三人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路,魔澈见他们并未讨论方才见到的一切,便只是一言不发的跟着。魔澈自思,天界的三殿下活了几百年,只不过见了方才那幕便是这副光景,想是冰魂雪魄往往脆弱易碎得很。而另一个虽也是不谙世事,性情却要比他坚韧得多。
雪夙放慢脚步与魔澈并肩而行:“你出于何意欺骗我并不想知道,但是让我知道你不怀好意,并且是冲着坨而去的……日后我定会撕了你。”说罢,便又加快了脚步。
常言大辩若讷,大巧若拙,这雪夙竟也是个假痴不癫的,魔澈苦笑一声,随即便停住了脚步,眼前两道身影渐行渐远,在人群之中鲜明刺眼得很,他不觉微眯起双眼。
“我意欲何为?不过是太羡慕你们罢了。”
自回麻罗山后坨便一直央央不乐,此次去凡间不仅未见到有趣的反倒使他心生抵触,雪夙见他这副模样,怕是以后都不会闹着去凡间了。
又待了几日,坨还未有要回天庭的想法,若不是青矍找上他们,还不知要待要什么时候。青矍见着两人,急忙道:“三太子,陛下命你速去天庭。”
“伯伯可知是为何事?”
青矍道:“此事机密青矍不便告之,你快些我随去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平日也不见玉帝这般心急的找过他,可见青矍一脸急忙却又不敢多想,便道:“好,咱们这就过去。”
紫薇殿内,玉帝正负手而立,见坨来了,紧蹙的双眉又收缩了几分,那神情倒不像是在生气,似是有什么困扰,玉帝深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坨,你已满五百岁,是时候同郜u他们一样为天庭做些什么了。”
坨虽是不解,却毕恭毕敬道:“帝父吩咐便是。”
“我要你蔽了神识,去凡间待上几十载。”说罢,便猛的一扬手,一束红光便直直向坨眉心飞去。
坨躲闪要不及,只觉一阵眩晕,双眼合住前惊讶的喊了声:“帝父……”下一刻便失去了知觉。
玉帝走上前来,弯腰抚了抚儿子的鬓角:“朕知你向来仁厚,若不是熏u与厌爸崔郑朕也不愿让你下界历劫,如果可以朕永远也不想让你看见这六合之内的残酷。”说罢便伸出双手,紧闭双指覆于宴的额前,接着便拉出一缕金色的光束来。
这时泱濯刚好从殿外走了进来,拿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纳灵瓶呈于玉帝面前。玉帝翻掌,将方才从宴体内取出的那缕金光置出瓶内:“你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