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州
昆州
昆州地处大梁的最北端,城外既有高耸的雪山,也有绵延的草原,与之相隔的是历来靠打猎畜牧为生的阚罗部。阚罗部是整个西域除大梁之外最大的部落,因为阚罗人常年马背上生活,尤其擅马战。
也正因为此,游牧为生的阚罗人常常会因为抢粮掠地与大梁摩擦不断。
其实,这也只是近十来年来才有的事。
这要放在先帝还在时,别说一个阚罗了,便是整个西域的各族部落都集合起来,大梁军将也是不怕的。
谁让十多年前先帝突然急病驾崩,只留下一个将将十岁的幼帝继承大统。
这便也罢了,与幼帝一同登上高位的巫太后,在后宫里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但到底家世根基浅了些。于是,巫太后野心尚未成型便被当时朝中一众只想一味求和的文官们给掐灭在萌芽里。
他们捧着历代“以和为贵”的典籍进言,又呈上近年来税粮收支不平衡的累累卷宗,力证“兵戈起则国库空”的说法,同时还不忘将边将请战的奏折批得狗血淋头,直指这些请战派不顾民生社稷,妄图将大梁拖入泥沼。
也正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宋家军渐渐不再被重用,宋家军上一任主将宋策才会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带领宋家军彻底打败外敌而铤而走险最终战死沙场,宋策长子宋定川才会在父亲尸骨未寒之时被朝廷急诏回雍州述职从而惨死在半道上。而宋策次子宋定渊呢,证明了自己有能力击退阚罗部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奸人所害落得个腿残不能再上阵杀敌的境地。便是远离军权中心只是随军作战的宋家幼女宋琼音,不也被冤告牵连,在都察院的大牢里待了整整一年嘛。
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年轻天子萧景却不像朝中众臣以为以及他外表展现的那样,温良恭顺。
他和他的父皇一样,有着一颗欲继承太祖遗志为大梁开疆拓土的灼灼野心。
三年的亲政,足以让他为自己收拢可用的力量。
而现下,正是让西北军大换新颜的好时机。
萧景想要做的,是将西北军中那些只想混日子偶尔给阚罗部等部族挠挠痒以向朝廷交差邀功的蠹虫们清出队伍,以期更好地实施他开疆拓土的计划。
这自然不是一件很轻易就能办到的事情。
所以,他们先是将宋琼音放归了西北军,先去搅一搅浑水。
然后,在年初论功行赏之时,故意按出身高低升官嘉奖离间人心。
最后,再假借贬谪,派出薛观止亲自前往西北军,“修枝剪叶”。
承担重任的薛观止,在到达昆州西北军军营的第二天,便开始了“打理”西北军这棵大树。
而另一边的周满,在押送的粮草抵达西北军军营的那一刻,便已经完成了此行任务。
他们一行人皆被安排在了昆州军府后的一排院子里。
周满和薛观止自然被分到了一个院子,只不过这回不用再同宿一张床。
一下子闲了下来又暂时走不了的周满,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每日不是和同样无所事事的田郎中在昆州城内四处游逛,便是偶尔因着女子的身份与前后同住的随军女眷们闲扯瞎聊,倒也乐得自在。
与她来往的女眷中,便有魏二娘魏云珠那位夫君邓武鄞的妾室余氏。
余氏虽只是个妾室,但来头却不小。
她是如今西北军正三品卫指挥使吴潜爱妾马氏的舅舅家的女儿,吴潜正妻早亡,后没有再娶,这位马氏便成了他府中最说得上话的女人。
是以,娇贵如长乐侯府嫡出的魏二娘,在这西北军地界上时,也不敢对余氏这根芒刺太过分。
余氏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爱俏的时候。前番邓武鄞去了雍州回来便升了职,如今已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而魏二娘因为怀有身孕且身体羸弱的缘故便没有一同回来。是以,家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余氏摇身一变成了昆州邓府里说一不二的掌家娘子。
西北军营里随军的女眷有正妻也有妾室,余氏虽不觉得自己妾室的出身有多么不好,但架不住不少正妻秉持身份却不愿意与她们这些妾室过多来往。
也不知道余氏是哪只眼睛看岔了,一见到周满,便将她错认为了是薛观止的妾室,还赞她颇有手段能笼络君心。
等发现周满女官的身份后,又先入为主地将她继续错认作是与薛观止有私情的有夫之妇,倒是没有中断了来往。
周满只偶尔在女眷这边走动,便也懒得多跟她解释。
哪成想,她一时的惫懒到底还是给她带来了些麻烦。
这日夜间,周满照旧沐浴后上床准备睡觉。
没想到,却在睡前见到了近来忙得常常不见人影的薛观止。
只不过,难得早回的薛观止见了她,面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了?”
经过这一路的共处一室,周满对于薛观止突然的深夜到访早已脱了敏,更是养成了与薛观止有话便说的相处方式。
薛观止在内室的一张凳子上落了座,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才有些哀怨地对看向了她,道:“夫人什么时候有了其他的夫君,怎么没有告知我一声?”
周满满头问号,“啊?”
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周满都没有注意到薛观止对她的称呼。
“今夜晚宴时,指挥佥事邓大人说,听说我与有夫之妇保有私情,还说会帮我们保密。”薛观止放下茶杯,眉目里尽是疑惑。
周满懵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顿感窘迫,忙有些掩饰地道:“邓大人许是听错了吧。”
“邓大人说是他的爱妾告诉他的,”薛观止扬眉,“我怎么记得夫人近来好似常与那妾室来往?”
“我没有!”周满慌忙否认,“那些话也不是我跟余氏说的。”
薛观止这时却起了身,径直走到周满床前,方才停了脚步站定。
“那夫人是不愿将你我的关系公之于众吗?”说到这,他俯身靠近还在思量中的周满,语气里多了许多委屈,“夫人是觉得为夫不过一介四品小官,不太好拿得出手吗?”
“不是!”这下周满真是急了,她慌忙转头,想要解释,却恰好与凑上前来的薛观止撞个正着,碰撞间,周满的额头一不小心刚好撞到了薛观止高挺的鼻梁上。
“你没事吧?”周满急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