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九个世界（12）
看着掌心里三颗明显有着不同外观的药丸,赵白蹙眉，脸色渐沉，转头审视地看着唐井桐。
赵白夺过瓷瓶,原本只是想问清瓷瓶内应有的两颗药各是干什么的，保证让宁致先吃下恢复记忆的那颗，免得节外生枝,就连借口，赵白也事先预想清楚了。
但，没成想,他似乎干了件歪打正着的事。
此刻正到下午和夜晚的中点，阳光彻底从竹屋内移了出去，黑与白的分界线落在竹屋第二道门前,屋内光线暗到能够影响人的心情，气氛也在其影响之下变得滞重，三人在药丸倒出来的一瞬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全然冷漠平淡地对视。
正好屋后一阵风吹过，那丛竹子随着风摆动，倒映在窗边和地上的影子在屋内几人身边晃来晃去，约晃了两个来回,唐井桐露出讶然的目光,道：“噢！拿错了！”
说着，唐井桐从道袍宽大的衣袖里掏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就连塞口的方向都与他先前拿出来的那个无异。
唐井桐将瓷瓶塞到了赵白放着三颗药丸那只手的手指弯里,又一把抓过赵白手掌心的丸药，直接塞进了嘴里。
嘴上明显的咀嚼动作，唐井桐挠挠后脑勺，有些尴尬道：“这是我偷摸摸做的糖丸子，平日里心烦了调调嘴里的味，心情好些。”接着，唐井桐又指了指自己左眼眼尾，“药后服红色。”
唐井桐一连串动作做得自然，况且直接将拿错的三颗吃下，若真有问题，那胆子未免太大，赵白只需多留他一会儿，便可致死。
垂眸，赵白食指无意识在唐井桐后递过来的瓷瓶上轻轻敲打着，或许真是他多想了。
斜眼瞥见唐井桐衣袖没有再多装一个瓷瓶的余地，赵白小心拧开瓷瓶塞子，将药丸倒在手中，一红一黑，一样的大小外观，圆润似珍珠，暗处依稀可见光华绕着药丸，确实符合原故事线里对唐井桐空间里出产药丸的描写。
盯着宁致依次服下药丸，将瓷瓶一旁矮几上，回过身时，赵白余光瞥见唐井桐垂着头，雪青色的发带从一侧颈后滑落，松软地布料坠在肩前，搭上唐井桐失落的表情，颓唐得很。
赵白心中一紧，升起几分愧疚，走上前去，伸手将唐井桐的发带拨到他背后，便看到唐井桐抬头露出诧异的表情。
勾起嘴角一笑，不论原主还是赵白，都不是热情的性子，但不可否认这个身体有着激起他人热情的外表，难得不掺杂虚伪成分的一笑更是如同冬月里皑皑白雪中，偶然一朵不知何人落下的胭脂色精致珠花，亮眼到惊艳。
赵白轻声道：“抱歉，方才是我多疑。”
唐井桐呆呆地看着赵白，由于赵白伸手拂发带的动作，两人的距离近过了礼貌限定的范围，让唐井桐脸上露出拘谨和不好意思的绯红。
忽地，余光瞥见宁致侧过脸看向他俩这边，表情不善，唐井桐赶忙跳开，结结巴巴道：“没...没事。”然后又指了指宁致，“师父服下的药似乎起效了。”
赶忙回过头，赵白两步走到宁致身侧，弯下腰仔细瞧着。
“如何？”赵白问。
身后唐井桐悄悄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松了口气，然而手还没离开脸上，他突然觉着宁致带着刀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再认真看时宁致又正和赵白对视着，眼睛还是那副不大好用的样子。
“略能感觉到光...只是头有些疼？”宁致淡淡答道，语气少见有些恍惚。
赵白心口一直憋着的气散了出来，还未回答，后边唐井桐突然插一嘴道：“既然师父没事我就先回擎苍峰了？擎苍峰上今日演武会热闹得很！小白，我跟你说啊――！”
“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唐井桐话还没说话，赵白当机立决将其打断，看唐井桐这兴奋样子，听下去绝对不是合适的选择。
打断的同时，赵白眼尾抽了抽，小白这个称呼还真是甩不脱的噩梦。
唐井桐兴奋劲刚起就被打断，眉尖嘴角往下一拉，露出委屈脸，下半边嘴撅出来，怕是能放一颗他那糖丸子。
哄孩子似的安抚两句，赵白将唐井桐送出屋外又回来，方一进屋，宁致便抬头望过来。
“我这身体百毒不侵，你不必过于紧张。”
赵白一愣，用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语气问道：“药起效了？”
宁致颔首：“治...失忆？的药起效了，眼睛亦模糊能看见影子，再等几刻钟大概便能正常视物。”
说罢，宁致伸手想去碰慢吞吞走过来的赵白，却不留神被赵白一闪身躲开，留给他几个瞬间的错愕。
“少拉扯，你身上的毛病解决了，我们还有旧账要清算呢。”赵白一笑，神色渐冷。
听宁致说话的语气，和之前有着虽不明显，但他能轻易发觉的差异，应当是真的恢复了，既然这样，他憋了这许久没问的东西，就是时候清算了。
被蒙在鼓里一次两次，事不过三，赵白尚能为了感情忽视，但一次又一次，还捎带上故意蒙混，不清算清楚，赵白只怕心里会一直膈应着，连带着这份感情也要变质。
宁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很快明白了过来赵白的意思，却并未急着解释，反倒再次伸手去拉赵白，然而这回却不小心拉错了位置，和手指背面从赵白的指尖擦过，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看着宁致脸上闪过了诧异和些微尴尬，赵白心里一软，主动拉上了宁致的手，在他身边坐定，不过脸上表情依旧严肃得很，心软动作体贴一下自己爱人是一回事，有些事情要弄清楚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世界失忆的事确实是在意料之中，也确实是有意瞒你。”宁致犹豫一下，带着歉意开口道。
这话一下便挑起了赵白的怒火，眯着眼斜睨过去，赵白表情危险得很，心中那团火气越烧越旺。他虽理智上知道宁致下文肯定有转折，但生气不是纯理智可以控制的。
抚了抚赵白手背，宁致接着道：“在离开上个世界前，我便有重新被盯上的感觉，猜想你或许也会有一样的状况，也就是说，你可以重新绑定上了系统。未免被空间主导者知晓，才瞒着你。”
赵白听着宁致的解释，心里火起略消了些，回忆起来这个世界前突然回到最初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由于停留时间太短，赵白并没有注意到系统是否再次被激活。
依旧半信半疑，但赵白现在也无法求证，这个问题算是揭过，但...
“那么，这个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白直直盯着宁致，似要穿透宁致的双眼看到他内心，以免再被蒙混过去。
极近的，带着任性意味的压迫，宁致抿着嘴沉吟一会儿，而后露出宠溺的苦笑。
“如若情报不错，你来到这个世界时因为一场太空失事。”
“没错。”赵白点头。
“但那是假的。”宁致沉声道，赵白瞳孔一瞬放大，当时的感受他如今虽记得不太清晰，他有一点绝对没错，当时太空舱里一片狼藉，还有他被划伤的手掌心，那份痛觉和惶恐，不似作伪。
宁致摇了摇头，道：“那是通过星际最新研发出的计算机模拟出来的情景，而真实的你应当还在睡梦中，并未离开中心星球。”
“这...”赵白瞪着眼，脑中思维有些混乱，虽然这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但一直下来这么多世界，叠起来得有几百年，赵白不止一次暗暗思考过这个空间到底是如何将他引入，而思考着一切默认的前提事件却突然被推翻，一时间，多少有些转不过弯来。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赵白一点点理着自己久远得有些模糊的记忆，恍惚间，似乎确有些地方不合常理，譬如失事时不翼而飞的司机，又譬如机舱内那片狼藉他竟记不起来是如何发生的。
闭上眼冷静一会儿，赵白再睁眼时，目光重新变得清明：“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我就是借由你这次伪造的失事，才躲开了空间制造者的监控，潜入这个空间。”宁致这回没有迟疑犹豫，直接便吐出了事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