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虚幻之境(二)
遇奇被巴卫圈在怀里,一直到他落了地,对方的手臂也没有松开,他竟然觉得在这个怀抱里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他的小巴卫果然是长大了,就算在之前两人之间的接触已经不算少,但遇奇第一次静静的放任自己,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将自己的安危全权交给另一个人,没有一丝担忧。
“大人?”
安静的时刻毕竟短暂,巴卫带着疑问的声调,打断了遇奇的思绪,他猛的睁开眼,一步退后,离开了巴卫的怀抱,整整衣襟,再看周围,又恢复到了雾气弥漫,视线模糊的境地。果然是个梦境啊。
“咳咳,巴卫,你终于醒过来了,快,我们继续去找其他人。”遇奇单手负于身后,维持着淡然的样子,“照你的情况来看,狐崽和茨木童子必然也被困在幻境之中。”
巴卫现下只能瞧见遇奇的侧脸,见对方平静的样子,心下异常的烦躁,“遇奇。”
“诶?”他从没有听过巴卫直呼自己的名字,虽然自己对这些都不曾在意,但巴卫突然转变称呼还是令他略有些诧异。
遇奇没有反感,这是巴卫的第一个想法,莫名的躁动稍稍抑制住了,他恢复无所谓的态度,紫眸闪动,装作无意的说道,“依遇奇看,眼下的缭绕之境,我们怎么去找呢?”
“。。。”遇奇顿了顿,随即答道,“就走直线吧。”他撞见巴卫梦境不也是一直走就碰上了吗?所以这都不是事儿。
这次轮到巴卫哑口无言了,他家的遇奇还真是不拘小节,没错,他家的,巴卫已经决定把这个少年纳入自己的所有范围,就算现在两人之间是阴阳师和式神的关系,也不影响他的决定,同为男子又如何,想着想着,巴卫看遇奇的眼神里多了以往并不明显的意味,而遇奇正满心在寻找同伴的事情上,根本没发觉身后跟着的狐狸心里弯弯绕绕的转了多少心思。
事实证明,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走直线法很是实用,他们行进了没多久的功夫,周围的雾气再次遽然消散,这情景遇奇已是十分熟悉,同一时间,一片片的农田出现在遇奇眼前,放眼望去,分割整齐的天地并列着,曝晒在炎炎烈日下,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一个耕种人。
“莫非这里现在是休憩时间,村民们都在家中睡觉?”遇奇托着下巴思索着,不知道他们来到的是谁的梦境,只得先对巴卫道,“我们去前边的屋子瞧瞧。”
要说这屋子的坐落位置也是独特,四面环绕田地,方圆几里都再也找不到住家,唯独它一户处在中央,屋子的外观很是普通,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主人对生活细节很是注意,窗户上的印花像是用笔细细描绘上去的,竟形成了一副竹林美图。
“居然有客人到访,小生甚是荣幸。”手刚举了一半,狐崽便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呀,遇奇大人,好久不见呐。”
他居然认得自己,这必是狐崽的梦境没错了,听他的意思,这个梦境实在他们相识之后的事情,当下好奇心顿起,他决定先见机行事,笑着回道,“是啊,好久没见了,你近来如何?”
“小生。。。”还没等狐崽介绍完,屋内传出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谁来了?”
“啊,是遇奇大人和巴卫。”
遇奇和巴卫对视了一眼,这声音耳熟啊,“屋里是?”
“啊哈哈,小生都忘了请你们进门,快,快进来,再说,小生刚好沏了茶,坐下同饮吧。”狐崽让出门口,邀请遇奇他们进门。
遇奇也不同他客气,径直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屋子并不大,但陈设很是考究,摆在窗子边的案几上,几幅景图横陈,遇奇往内室一拐,赫然见到了坐在茶案边上的大天狗。
他大概知道狐崽的梦境主要是关于什么的了,遇奇与大天狗四目相对,相互打量,却无一人肯先开口。
“遇奇大人,您喝茶。”狐崽殷勤的端着茶杯,敬向遇奇。“我们俩在这生活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和巴卫走后,茨木童子也回了大江山,这么多年,您的样子怎么一点都没变呢”
这老夫老妻的口吻,遇奇已经不想吐槽些什么,他没变,变了才见鬼,才分开多久啊。面上却依旧微笑着,“可能与你们在一起待久了,连衰老的速度都延缓了,哈哈哈。”
“我去看看农田。”大天狗不再看向几人,只对着狐崽交代了一声,便越过巴卫出了门。
“您别理他,他一向这副样子,您知道的。”
“这些田地都是你们的?”
狐崽向门口瞄了一眼,缓缓点头,“是啊,我们闲来无事,便作作画,沏茶饮酒,种田收割嘛,也过过人类的小日子。”说着他悠哉悠哉的摇起折扇,好不惬意。
听上去狐崽的日子过得很不错,遇奇都有些不忍心把他唤醒,但他终是理智占在上风,再好也是梦,总归要回到现实中去的。
“附近没有村民吗,只有你们一户?”遇奇不由的问出心中的疑惑,只见狐崽侧过身,收起的折扇抵在掌心,“他们已经迁徙到别处了,原本的房屋都被我们改建成了田地,看着多宽敞。”
“视野倒是不错。”大天狗种地,说出去谁信,反正他不信。
巴卫放下茶碗,不经意的开口道,“田地相间都很规整,偏偏在靠西一侧开了不小的缺口,是那位的用意?”
狐崽身形一僵,缓缓转身道,“哪有什么用意,可能我们建的时候疏忽掉了吧。”
“这样吗。”巴卫不再往下追问,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狐崽一眼,遇奇听他话里有话,心下做了留意。
“遇奇大人要在这里住下吗,虽然屋子不大,可还是能收拾出客房的。”狐崽边收拾着茶具,边热络的招呼道,仿佛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好,毕竟许久不见,我们多叙叙旧。”遇奇当即应下,他不敢妄动去打破狐崽自己编织的梦,生怕引来什么变故,以前总听长辈说梦游的人不能半路叫醒,这个或者也是同理。
几人用餐席间,大天狗一改冰冷常态,将香鱼、蔬菜,不断放进狐崽的碗中,直到狐崽连连大呼吃不下,才肯罢手,他抬手抚过狐崽的嘴角,大拇指轻轻擦了擦,“脏了。”
狐崽乖乖的让他擦了嘴角的残渣,突然惊觉屋里还有两个大活人,一把将其推开,眼神乱飘不知道往哪看,反倒是遇奇和巴卫早已见怪不怪的,一派淡定,该吃什么吃什么,就当全没发生过。
遇奇和巴卫顺理成章的又在饭后被挤到了一个房间,狐崽本是知道他们一直都睡在一起,根本没有收拾第三个房间的打算,入夜后,遇奇围着被子,支着半个身子,半坐不坐半躺不躺的,连累的巴卫也没了睡觉的兴致。
“你说农田西方的缺口,是有什么发现吗?”
巴卫就知道他脑子里肯定在琢磨自己的话,谁让他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想了想,大发慈悲的没有卖关子,“据我所知,关于阴阳师的法阵,有一个关于田地的,叫做祭奠阵,他们会用活人,摆在农田西侧的相交处,进献给需求法术的阴阳师或者用来唤醒大妖,久而久之,这个间隙会因鲜/血和法术变得越来越大,慢慢的形成一个明显的缺口,且外宽内窄。”
“这么说,岂不是和狐崽他们的田地完全符合,可是。。。”遇奇犹豫了,就算是做梦,狐崽也不可能不辨是非的帮着大天狗害人呐,“我们就趁晚上去农田里瞧瞧。”
二人悄悄来到农田的西面缺口处,遇奇围着田地外转了一周,除了形状和位置相符,也找不到什么其他证据,他一抬手,从半空中接到一根黑色羽毛。
“小心!”巴卫揽过遇奇,向后连退数步,大天狗挥下来的异风攻击一下子落了空,他扇动着翅膀,扬起蒲扇再次靠近遇奇,“我就知道你们会发现这里,留着你们,夜长梦多。”
“所以这里的村民都是你用来祭奠法阵了?”
“呵,你好像少说了一个,你以为他就没有参与吗?”大天狗轻笑着,目光看向遇奇身后。
遇奇猛的回过头,只见狐崽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你都知情?”
狐崽点点头,“遇奇大人,小声是为了您才这样做的,你们离开以后,我们遇见了晴明大人,他受了重伤,只有这个方法可以治好他,如果晴明大人有事,您可能会很伤心的吧。”
“晴明?”遇奇再看看似笑非笑的大天狗,恍然道,“胡闹啊,狐崽,你想想,晴明哥哥会让你这么做吗,还有和大天狗在一起的晴明大人会是哪个?”
“你骗我?”狐崽瞪向大天狗,“我这么相信你,你居然。。。”
“是,我是骗了你,谁让你自己太好骗呢,生气吗?来啊,生气就来杀我,我喜欢你也是骗你的,救晴明也是骗你的,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一直都是个骗子,还等什么呢?”大天狗稳稳落了地,一步一步向狐崽走来。
狐崽的眸子开始变得赤红,手掌的卷忍已有了初形,遇奇见事不妙,冲着狐崽大喊道,“别上当,他是在激怒你,狐崽,想想大天狗临走前跟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