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返回帐篷的加斯帕向大家安排了第二天的任务之後，就让他们去休息了。乌图朵、克里特里和加斯帕住在一个帐篷里，在其他人都离开後，三人心思各异地躺在自己的兽皮上。尽管今天只是他们抵达水川的第二天，但为了这次的和谈之行，他们准备了近两年，心里的压力不单单是这两天被人漠视的焦躁。这是别人无法体会和理解的。而身为使团团长的加斯帕心里的压力更重。
乌图朵翻身，看向睡在他左侧不远处的加斯帕。虽然加斯帕从来没有表示过什麽，但他知道在自己被选为加斯帕的助官时，他就已经是加斯帕未来家庭中的一员了。在加斯帕结婚之後，他要照顾少主人、照顾夫人，还要和别的特卡（亚父族人）一起为加斯帕担负起一个家。像加斯帕这样的勇士是可以娶多位夫人的，因为他们的後代才更有可能成为望威勇士。这也注定了加斯帕需要不止一位特卡为他照料家庭。只是……乌图朵在黑暗中如岩石般暗沉的身体又布上了一层深色。
“乌图朵，睡不著吗？”
平躺的加斯帕突然发出了声音，乌图朵收起心里的沉重，低低地喊了声：“殿下。”在这样的夜晚，乌图朵喊不出对方的名字。同样没有睡著的克里特里翻身面向乌图朵，他睡在乌图朵的右侧，两位勇士习惯性的把没有什麽战斗力的乌图朵保护在中间。
“我在想……轩辕曜回去会不会对他的父亲说什麽。”乌图朵自然不会说出心里的担忧。加斯帕看著帐篷顶，没有做声。克里特里乐观地说：“一定会吧。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善於隐藏心思的人。”
“那明天芒桑梓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吗？”
“不好说。”
还是克里特里出声，加斯帕则不知道在想什麽。
“滴滴滴。”
有人的通讯器响了，三人都很惊讶地坐了起来，会是谁？这里可不会有人想要主动联系他们。想到了什麽，加斯帕庞大的身躯瞬间有了动作，他把自己放在脚下的通讯器拿了起来，果然是他的在响。
毫不犹豫的按下，通讯器里传出一道机械般的声音：“加斯帕殿下，芒斜联邦的轩辕曜先生想要联系您，如果您同意，请接受信号。”
“轩辕曜？！”
伴随著另外两人的惊呼，加斯帕用力按下接受键。轩辕曜的笑脸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加斯帕，你睡了吗？”
真的是轩辕曜！乌图朵和克里特里四肢著地地爬了过去，凑到加斯帕的身边。
“还，没有。”加斯帕暗暗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他没想到轩辕曜这麽快就联系他了。
“加斯帕，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什麽？”
那边，轩辕曜的口吻异常认真地问道：“是什麽使你们愿意放下骄傲和尊严跑到这里来寻求和谈？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加斯帕，我想帮助你们，但我需要知道我为什麽要帮助你们。我想知道，‘生死存亡’是什麽。”
乌图朵和克里特里同时看向加斯帕，加斯帕另一只没有拿通讯器的手握成了拳头。几分钟之後，他沉声回道：“在三国愿意与我们坐下来和谈的时候，我会说出四国结盟的必要性。至於望威的生死存亡是什麽，我不想以此来寻求同情与可怜，请恕我不能说。”
“为什麽？既然都生死存亡了，为什麽不能说？不说又怎麽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没有方法。”
“……你不说又怎麽可以肯定没有方法？”
“轩辕曜先生，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放下骄傲和尊严跑到这里来寻求和谈。请您允许我保留我们最後的一丝骄傲和尊严。”
轩辕曜咬住嘴，看来他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信任度。不是不气恼的，但更多的是失望，他还以为，自己对他们而言是不同的。
“既然勉强，那就算了。”心里不舒服的轩辕曜直接切断了通讯器，连“再见”或“晚安”都没说。这边他的通讯器一挂断，那边乌图朵就揪心了。
“加斯帕，轩辕曜不高兴了。”
“我知道会惹他不高兴，但，那是我们的底线。”
加斯帕放下通讯器，气息沉闷。克里特里一手放在加斯帕的肩上，是安慰，也是无奈和理解。
三人随後又回到自己的兽皮垫子上躺下，却谁都没有睡意。加斯帕背对著乌图朵面对帐篷。他知道自己刚才必定惹恼了轩辕曜，甚至很可能会令他们今晚的努力全部白费。但那是望威人的底线，望威人需要和三国合作，不需要同情和怜悯。哪怕有一日望威人彻底消失在亚木星系，有些东西也是他们至死不能丢弃的。
加斯帕、乌图朵和克里特里睡不著，轩辕曜也同样睡不著。他很难过，也很沮丧。他第一次想要主动了解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族群，可对方却不愿意让他了解，甚至并不是真正相信他的。轩辕曜知道，如果他不是芒桑梓殿下的孩子，那麽望威人一定不会对他这麽友善。生平第一次，轩辕曜有了一种被人利用的很不好的感觉。
“曜曜曜曜……”小九抱住看起来很难过的人，担心地磨蹭他的脸。
“小九哥哥……我很难过。”轩辕曜闭上眼睛，很想哥哥。
“曜曜曜曜……”
“呜呜呜……”曜曜不难过，曜曜来，小光哥哥抱抱。
轩辕曜下了床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很快，一条软手从外伸出把他抱了出去。躺在小光哥哥的胸舱里，轩辕曜没那麽难过了。这一晚，轩辕曜知道了被人拒绝的难受。
※
随後的几天，轩辕曜都没有再去找望威人，甚至为了避开他们轩辕曜直接让小光哥哥带他去水边玩。泡在不像海水那样苦涩并且波浪汹涌的清澈水中，轩辕曜重拾笑颜。他已经想通了，如果他是望威人，他也会尽一切可能地取得“芒桑梓殿下”儿子的好感，这是人之常情。他虽然不善於与人耍心眼，但该懂的他还是会懂。他甚至没有在爹地和爸爸的面前说这件事，也很关注爹地对望威人的态度，只是不大想见望威人，特别是那个拒绝他一番好心的加斯帕。
他是很好奇望威人的“生死存亡”是什麽，但这不是他要去询问的最主要的原因。他是真的想帮助望威人。如果他知道那是什麽，也许他更能说服爹地相信望威人。可是加斯帕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不想再去解释。
在水中翻出一个浪花，轩辕曜围著小九哥哥游来游去。小九动作敏捷地在水中和轩辕曜嬉戏，虽然他游泳的姿势称不上优美，但速度却很快。不过为了博弟弟一笑，小九故意笨拙地在水中扑腾，九条尾巴呈保护姿态地护著轩辕曜。
“呜呜……”曜曜，望威人的通讯，你接吗？
望威人的通讯？轩辕曜从水中冒出头来。是谁？
“呜呜。”加斯帕。
不接。
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很孩子气地鼓了鼓腮帮子，轩辕曜又钻入了水中。坐在岸边的光荣很尽责地告诉对方他弟弟不接，然後很不客气地切断。
听著通讯器内传回的对方回复，加斯帕叹息一声，果然是生气了。抵达水川已经六天了，和谈仍没有任何的进展。芒斜、水川和寒吉都派出了人员来和他们接洽，但结果却是令人失望。因为三国最重要的人仍然不肯露面。水川的王储淇澳以有要事在身不便离开王宫为由迟迟不表态，他不表态，作为客人的寒吉和芒斜就不能表态。加斯帕有些後悔了，如果不是他惹恼了轩辕曜，那事情也许会稍微顺利一点。
加斯帕猜对了。在陆不破暗中得知儿子似乎在生望威人的气之後原本打算出面的他决定再观望观望。他这个二儿子的脾气有时候是会有点怪，但整体说来还是很讲道理的。从儿子隔天之後就不再往望威人那里跑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问之下果然从光荣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虽然光荣不清楚望威人到底对儿子说了什麽让儿子那麽不高兴，不过作为父亲，他还是很护短的。再说，水川和寒吉人都不著急，他急什麽。
“加斯帕，我们怎麽办？”克里特里焦急地问。
加斯帕向远处看了良久，然後道：“我亲自去见他。”
“他好像不在使馆。”乌图朵道，同样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