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结局中篇 - 所有女配过一遍 - 青衫书生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76章 结局中篇

春雪消融,仿佛一息之间,枯木逢春,姹紫嫣红。

江南这块温润小地的冬日并不如何难熬,青石桥板下的积雪散去,冰冻的河流涓涓细响。

桥上,一袭白衣世无双的公子撑了把青竹纸伞,从桥那头只能望见他略显尖细的光洁下颌,和淡淡一抹胭脂色的唇。

他一步一步踏上青石板,往桥那头的医药堂走去,店外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即便蒙蒙细雨也无人离去,待看到撑伞而来的公子,众人忙招呼道:“若先生好。”

若水收了伞,轻笑颔首,从年关回到尹府别苑起,他便抽空开了这样一间药铺,闲暇时替穷苦人家的百姓把把脉,瞧瞧病情,分文不取,久而久之,名声也传开了些,不少大富大贵之人亦慕名而来。

若水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人送来的银钱,他虽没有劫富济贫的爱好,也有些许挑取病人的脾性,他只救自己想救的人,任自己高兴,平心而论,对一个将死之人,又或者说医者不能自医的人来说,若水做得够好了。

只是这些多多少少基于那个人,他开店门时正想着,远处就传来那熟悉的铃铛声,伴随着女孩子更清脆的笑声,一身红衣风华的少女已背着竹筐走到他身边。

“君姑娘。”来看病的人喊了几声,君匪一一应下后,顾自取下竹筐里的药材晾晒在后院。等分好从山下挖来的草药,她熟练地沏了一杯茶,掀开帘子端出去时正看到给众人看病的若水。

他撩起白色衣摆端坐,凝眸专注,纤长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侧脸倒不像昔日的少年了,还不过半年,原先的轮廓就更加清峻分明,满满的少年气中多了几分其他,更像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对任何年龄段的女子都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君匪默默数了数,及至现在,已有八九十个无病呻吟的女子了,年龄段上至风韵犹存的寡居少妇,下至情窦初开的二八年华少女。她忍不住偷笑,却被请人出药堂的若水瞧见了,男子回眸一眼,含着笑,“阿匪,都看了半天了,也不把茶给为师?”

“来了。”她应一声,端茶过去。从那日到尹府后,二人就默契地以师徒自处,不过近,也不过远,这才有了这岁月静好的一段时光,说起来,若水与尹思尔退婚的事完全在君匪意料之外。

回尹府别苑那日,若水竟只是带着她上门拜访,说了长久居于此地的来意,而后悄无声息地盘下院落,安居下来,君匪想不明白的一点是――若水为何定要让尹思尔知道,他又把自己带回来了呢?

意料之中的,尹思尔并未急着回京,她似乎有什么决定,隔三差五便来药堂见若水,奇怪的很,退了婚的两人反倒相处得极为融洽,君匪没弄明白这两人,却看懂了尹思尔望着若水时势在必得的眼神,以及…对她与日俱增的敌意。

大概是嫌她碍眼吧,君匪想。她甚至隐隐觉得,现在的尹思尔,已经不是当初京都花船上初遇,白纱覆面,杏眸光华流转的窈窕女子了。时光真是个消磨人的东西,对君匪而言,九天之上十六载的光阴仿佛一瞬,根本抵不上凡间短短近两年对她的消磨。

这些时日里,她也变了许多,日子越过,她就越害怕三年后的期限到来,凡间三年,天上三日,下界三日归期一到,君匪就要离开。

她是该离若水远一点的,君匪常常这样告诫自己,对这个牵动自己情思的凡人,君匪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可控,不管是感激,亏欠还是其它,她已看他不同,离若水远远的才是明智之举,可这样又显得她做贼心虚似的。

君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不会对一个只认识“两日”,说多点按凡间两年来算的人有什么放不下,她为什么要躲,又没什么。

可她不知道,她几乎在以豪赌证明:她与他的相处只是师徒情谊,也似乎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安心的离开。这个傻姑娘还不知道,有些倔强,只是自欺欺人。

兴许真的是她藏得太深,若水一日日反倒放下心来,她对他没惦念是最好的,如今只需看他过得好,她便可以安心离开。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向澄明如镜的少年第一次利用了别人,也算不上利用,各取所需而已。所以自那日拜会尹思尔后,他没有再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她对他誓不罢休,他正好配合,也好完成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日子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一日一日的过着,谁也没有亏欠谁。

夜里晚风骤急,隐隐有惊雷闪电之势,若水立在药堂后院,迟迟未去入睡。

他的脚步似乎有些踌躇,及至第一道惊闪劈在眼前,他才皱着眉走向君匪的房间前,那只敲门的手起了又落,落了又起。

君匪怕黑,怕惊雷闪电,若水见过她躲在严严实实的被窝里,只露出吓得惨白的一张小脸的模样,他也想揽她入怀,可他凭什么?一个将死之人对别人最大的仁慈,尤其是对心上在乎之人,若为她好,就离她远一点,不要让她产生依赖,不要让她舍不得。

豆大的雨珠打下来,斜飘进长廊里,打湿了若水纯白的下摆,甚至溅上了点点泥泞,可他丝毫未动,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如青松一般站在君匪的房门前,静听着一道道惊雷而过。

那样薄的一层门板,此刻却全部写满了不可以,若水紧咬着泛白的下唇,袖中的手也握得死死的,偶尔一个惊闪转过,照出少年隐忍的面容,被雨水打湿的发粘在他的脸颊上,无声的狼狈从外到内。

不知过了多久,电闪雷鸣终于止息,门前低首的男子才终于挪动脚步,转身离开,若他再折回来,就会听见门板后也终于压制不住的哭声。

君匪从靠着的门板上起身,她紧紧裹着身上的棉被,小小一张脸哭得稀里哗啦,她不是害怕,而是闻到了,顺着寒风卷进来的,若水身上的药香。

她缩进被窝里,压抑着哭声,压抑着心底那些不该有的东西,那样仿佛如洪水猛兽,惊雷闪电的东西,她更害怕的,是心里这些看不见的东西。

屋外,风雨依旧飘摇,天气不会因为人的心情好坏而变化,只有你心情好的时候,才能看到它的变化,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公平。

九天之上,新君上任的长怀仙君收回水镜,不再看凡间那场大雨,周遭气候温润,他何必自讨没趣呢?更遑论,失去肉身后,宋瑾已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热。

得到的,失去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也没什么不好,长怀仙君宋瑾依旧是淡淡的,偶尔在偌大的,没有一丝人气的天界逛一逛,独享这寂寥且无穷的年岁。

倒也不是真的无欲无求,长怀仙君心中还是惦念历劫时对他鼎力相助的那一双人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刻意开水镜看他们此时的情镜,他不得不感慨,命运这个东西,哪怕是成仙了也未能堪透。

说起来,天界掌凡生命运的司命星君一直未曾露过面,宋瑾新君上任,多多少少见过不少同仁,可独独这司命星君司灵均未见人影,若他同那昏迷不醒的o山仙君一样就罢了。

宋瑾轻叹一声,仙界这点事儿他也只是听说,却是知晓了那助他的红衣小姑娘君匪是o山仙君唯一的弟子,且与司命交好,思及此,循着打听到的消息,长怀仙君拐过一众仙者的殿宇,终于找到了莲花坞里那叶扁舟。

司命星君一向特立独行,在仙界也算是颇有话题的人物,他不设殿宇,以一只小小乌篷船包容万象,倒真有种宏如芥子的意味。

宋瑾轻易踏水而过,立在船头时却意外发现了结界阻碍,他一时不察,竟随手破了去,兴许他是新君上任,与仙界气场还未完好契合,所以司命星君的结界对他无效。宋瑾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仙者除非闭关,一般不会在殿宇外设结界,带着这个疑问,他稍弯腰进入了船身,甫一入内,就发现果真别有洞天。

看似狭窄的船身其实容纳了成千上万的书卷典籍,且凌乱中自有其独特的规律,果然是司命司灵均,和宋瑾想象中的一样,看似轻佻无状,实则心细如尘。

正欲打个招呼,空气中忽传来一道劲风,无声无息,轻而易举锁在了宋瑾的双手上,而后化形显出,竟是捆仙锁,这玩意宋瑾见过,在君匪手里,想来,是眼前,从千万书卷后凝神化形出来的男子给她的。

“小仙宋瑾,见过司命星君。”宋瑾双手被缚,以他如今的实力倒是能挣开,只是宋瑾为人一向是淡然处世,滴水不漏,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果然,司灵均很快就收回了捆仙锁,眉宇间的不悦也散去几分,宋瑾敏锐地察觉到,又联系起先前结界,不禁问道:“星君先前……可是元神出窍?”

在九天之上,仙者若想下凡,有两条途径,一来以自身下界,如君匪那般,下界后以自身感知冷热疼痛,但须得按规矩办,惯例是三日后才能重回上界,即人间三年,所以下界这个事不是随随便便的,是记录在册,有根据的。仙者,也要遵循仙者的法则。

而另一种,则是以出窍一半元神下界,这又是一种“旁门左道”,无须向上报备,也无须从天门出,你大可当作闭关,分一半元神到下界的肉身里感知凡间,但此法唯一的缺陷是,你在下界的过程中不会带着仙者的记忆,若中途被意外打断,便会元神归位。

就如此刻的情况。

司灵均轻轻一笑,上挑的桃花眸斜睨着宋瑾,似好脾气道:“对啊,摄政王,本星君元神下界时,好巧不巧选了一个叫尹昱的肉身。”

宋瑾霎时眸光微凝,难怪,当他还是凡间的摄政王时,曾偶然发觉尹昱气场隐有变化,寻常人看不出来,他这个离仙者临门一脚的修士却是看得真真的,原来是有上仙元神入内,难怪如此。

只是这元神出窍的下界方法让司灵均失了记忆,他这才以尹昱的身份存在着,且不记得自己真实的身份,可有些东西能忘记,刻在骨子里的念想却不会变。

宋瑾微微一笑,淡淡回道:“尹小王爷,好久不见。”

司灵均挑眉扬唇,万般风流,“长怀仙君,既挑明了说,倒也舒坦,还是要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宋瑾摇头,有一丝苦笑,却依旧是淡然的,显得飘渺而悠远,“司命,有时候啊,得不到就万般想求,得到了,反而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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