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驾崩
这一声喊出来,两人都愣住了。 甚至于,杨志安震惊得比皇帝更为厉害,他明明没想过要喊这一句,可不知为何,嘴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两个字就这样脱口而出。
好半天过去,皇帝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句,眼中泛出泪花,而杨志安在缓过神来后,便逃也似的起身退出了寝殿去,直到到了殿外面,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良久,皇帝才感慨道:“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孩子喊一声父皇,朕便是死,也无憾了。”
杨志安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风雪渐渐停了,太阳从云层中露出半个头来,稀薄的阳光照耀在地上,给予这个寒冷的天一点温暖。
他还没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直直地立在石阶上发愣,直到有人拍了一下肩膀,才恍然回神。
“志安,你还好么?”顾知夏关切地看着他,有些担忧。
杨志安摇摇头:“我没事,咱们走吧。”
顾知夏回头望了寝殿一眼,任由杨志安牵着手,离开了寝宫。
一路上,因为各有心事,心情沉重,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到了车厢里,顾知夏才忍不住问:“皇上是不是跟你提了入册皇籍的事?”
“你怎么知道?”杨志安还有些迷糊,随口便问。
“我看你的神色就猜得到啊,你这个样子,恍恍惚惚的,定然是心里藏着事了。”顾知夏笑了笑,又问:“你怎么回应的?”
杨志安如实答道:“我没有答应。”
想来也是了,以杨志安的性情,是不会做什么皇子王爷的,对那皇位更是不感兴趣,多半是不会答应皇帝的请求,而她,打心底里也不希望他答应。
一来,树大招风,现今只是个臣子都招人妒很至斯,要是多出一重皇室身份来,那些人岂不是会更加眼红?
二来,权臣本来就不好做,身上流着皇室之血的权臣就更不好做,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说有觊觎皇位之心,小皇帝想不忌惮都不行,待来日小皇帝羽翼丰满,首先铲除的就会是他们。
就算是为了留条后路,也该尽量保持低调。
“我看皇上的样子,看来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杨志安微微挑眉,勉强扯开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你难道不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吗?”
顾知夏道:“我跟你不同,我跟皇上只有君臣情分,而你和他却还有父子亲情,你比我更难割舍。”
“没有的事,于我而言,他也一样不过是君王而已,没什么难割舍的。”杨志安撇开视线,侧首望向窗外,似乎是刻意躲开顾知夏的视线。
顾知夏忍不住摇摇头:“你啊,你就嘴硬吧,方才出来时,眼睛都是红的,显然是看见皇上即将离世,伤心所致。”
顿了顿,他忽然又说:“志安,皇上虽然未曾对你尽过父亲之责,但这些年处处维护你,提携你,也算掏心掏肺,仁至义尽了,况且,当年你流落民间,乃是被奸人所害,并非皇上抛弃,其实他也是受害者,此事并不能怪他的,现如今他都是要走的人了,你便与他私下里父子相认,也算了结老人家一个心愿,有何不可呢?”
杨志安回过头来,看了她好半晌,嘴唇蠕动,却没组织出一句话来。
其实并不是他不愿意跟皇帝父子相认,只是他以臣下的身份在皇帝面前自处惯了,几年来一直回避这个事实,挺尴尬的,就方才唤了一声父皇,还把他自己给吓得急忙逃离现场,要他面对面跟皇帝以父子身份相处,着实太难为他。
他没有说话,顾知夏便也未再多言,有些事,提点一下便行了,无需说多。
翌日,皇帝便下旨,着丞相张显与兵部尚书杨志安共同代理朝政,其他文武辅佐之,这一下在朝堂上掀起一阵波澜。
满朝文武都预料到皇上即将驾崩,这几日心里皆是不安,各自都打着算盘,多数人都选择抓紧时间攀附杨志安和张显两人,还想方设法地讨好小太子,为今后的仕途铺路。
但有一小部分人没有任何作为,也不知是不屑做这种趋炎附势的勾当呢,还是另有打算。
又是几日后,杨志安再一次被召进了皇宫,这次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人——丞相张显,以及大将军司徒礼。
他们三人,便是皇帝选好的托孤之臣了。
寝殿里,小太子跪在窗前,缩着小身子,肩膀一颤一颤的,眼眶红肿着,泪痕犹在,皇后便就在身旁跪坐着,面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双眼睁着,却没有一丝表情,似乎是木然了。
后面跪着一群妃嫔和公主,也都在呜呜抽泣,只是不知这哭声里几分真几分假。
杨志安年纪和官爵都是最低的,因此站在最后,跟着丞相和大将军缓步走进,到床边不远处时,跪倒在地。
“参见皇上。”
皇帝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杨志安身上,但在见到他眼里的水光时,立即又挪开,转而看向另外两人。
“几位爱卿都来了,朕的时间不多了,便与你们长话短说了吧。”
“皇上……”几人露出悲痛的神情,不禁潸然泪下。
皇帝道:“几位爱卿都是我大荣的股肱之臣,中流砥柱,多年来为国家呕心沥血,日夜操劳,尤其是丞相与大将军,你们乃是两朝的老臣了,尔等的功劳,比朕还大的多,着实辛苦你们了。”
几人惶恐地磕了数个头,连忙道不敢。
“为皇上分忧,臣等不敢言苦。”
这只是客套话,皇帝自然明白,毕竟谁不苦呢?谁心里都苦,但都不好说出口,尤其在这个时候。
“朕就要走了,太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日后还要多劳几位爱卿辅佐和指导,一切就拜托你们了,只盼你们能君臣和睦,共创大业,只要大荣繁荣昌盛,越来越强,朕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三人纷纷颔首,坚定道:“臣等定当不辜负皇上所托。”
皇帝喘了几口气,又道:“太子年纪小,有些顽劣,以后你们需费心,多多教导,若有行为不当,决策不妥,德行有亏之时,尔等需及时提出,并引导改正,无需顾念什么君臣之礼。”
说着,他抬抬手,唤了小太子一声。
小太子抹抹眼泪,膝行过去,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哑声唤道:“父皇。”
“父皇走后,你要把这三位爱卿当做父亲和老师般敬重,凡有事不懂,便可都去询问,莫要自作主张,坏了大事,明白吗?”
“是,儿臣记住了。”小太子哽咽道,可此时的他只想父皇不要死,哪里有心思去听父亲的话?不过是为宽他的心,随口一答罢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皇帝已是累极了,躺在被窝里,张眼望着床帐,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气息越发不稳,已是快要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