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王晓这种连续跳级还成绩优异的情况，放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父母都会欣喜若狂，兄弟姐妹都会开心祝贺。
可放在王晓家，喜事就成了坏事。
在何校长他们来祝贺离开后，王晓被陈荷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挂着那么丑的一张脸不去死反倒想出名……
反正，话怎么难听，陈荷就怎么骂。
王贵则是闷不做声地坐在一边抽烟，他原本是想让王晓读完初中就回乡下种地的，可现在的情况，王晓肯定不会同意了。可读高中，光是学费就不少。
王晓早料到了陈荷的反应，只是木着脸站着，任她骂个够。
他已经不在意陈荷和王贵他们了，这是他要走的路，不论怎样，他都会走下去，为那渺茫的希望。
张珉焕的反应自然跟王贵他们的不同，他和于淑为王晓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庆祝王晓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镇中。
把王晓带进屋后，张珉焕说：“王晓，叔叔知道你长大了，但我还是得唠叨你几句。有什么需要或困难，随时来找我们。也许我们并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但听你抱怨的时间还是有的。知道了吗？”
“张叔叔，我知道的，您和于阿姨还有小诚，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家人’。”
张珉焕的回答，只是拍了拍王晓的肩膀，他相信王晓会遇到更好的人。
愉快的午饭结束后，屋里的灯突然灭了，王晓刚想起身找蜡烛，一道昏黄的光就亮了起来。
他顺着光线看去，泪水一下就涌上了眼眶。
张珉焕的儿子张舒诚扑进王晓的怀里，抱着后者的腰甜甜地说：“哥哥~生日快乐！”他说完就想爬到王晓的腿上，被张珉焕及时制止了。
“小坏蛋，你晓哥哥这么瘦，你想压坏他啊？”
也许是张舒诚出生时弱小的模样吓坏了张珉焕和于淑，他俩这几年不遗余力地给小家伙补身子，自然而然地，就将小家伙养成了个结实的小胖墩，他的重量估计比王晓轻不了多少。
“妈妈，爸爸又说人家胖了。”小胖子不依地嘟起小嘴，想挣脱他爸的手，却怎么都挣不开。
“诚诚，你晓哥哥比你重不到哪去，你真的会把他压坏的。”在健康结实的儿子与高瘦，看上去明显营养不良的王晓中选择，于淑肯定会偏帮王晓。
“呜呜，哥哥，他们肯定是后爸和后妈，我不要他们了，我只要你。”小胖子终于挣脱了他爸，奔到了王晓的身边，再次抱住王晓的腰，使劲蹭了蹭。
于淑和张珉焕对视了一眼，都摇头失笑，将蛋糕移到收拾好的餐桌上。
张舒诚特别黏王晓，从第一眼见到王晓时，他就咧开嘴冲王晓笑。每次见到王晓，他都兴奋不已，都会第一时间扑进王晓的怀里，搂着他最爱的晓哥哥“咯咯”地笑个不停。
他不会对双亲的偏袒吃醋，他四岁了，在幼儿园里听了不少关于王晓的事，也为王晓打过不少架，每次被叫家长，张珉焕他俩都为儿子的打架理由弄得哭笑不得。
小家伙心里想的是，他晓哥哥从小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没人疼没人爱，还没朋友，他不介意将自己爸妈的爱分一些给他晓哥哥。
王晓一直以为自己不被人需要，却在小家伙的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他很爱小家伙，每次见到都会满足小家伙的需求，任他抱着不放手。
他好笑地揉了揉小家伙柔软的头发，把他抱进怀里，亲了亲。
每次来这个家，他都是被呵护的那个人，连不满五岁的弟弟维护的都是他。
张珉焕白了自家坐到王晓怀里，心满意足、眉开眼笑的儿子一眼，说：“王晓，你别理他，先许愿。”
王晓闻言，双手合十，回道：“好。”
希望张叔叔一家平安喜乐！
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吃完蛋糕后，小胖子被他妈带去午睡，王晓则跟着张珉焕躺在院子的躺椅上。
张珉焕看着沐浴在阳光下，有些耀眼的王晓，问：“王晓，还跳吗？”
他不知道王晓怎么会突然选择跳级，毕竟成绩好是一回事，跳级是另外一回事。王晓的性格，在同龄人中尚不受欢迎，在大几岁的孩子中，不一定是好事，反而容易引起他人的嫉妒与不满。
人性有些奇怪，虽说一直不喜欢有人拿自己跟别人作比较，但对象若是同龄人，情绪的落差不会太大，可对象若是小自己几岁的，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为什么会如此，他总结不出个结论，他只是把情况套在自己的身上模拟了一下。比小自己几岁的人差许多，他会更加嫉妒也会更容易愤怒，他的同学亦然。
所以，他们这些关心王晓的人，都希望他能一步一个脚印慢点走。这样，应该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也许吧。”王晓的回答模棱两可，毕竟计划不一定赶得上变化。
“王晓，你现在能告诉叔叔，为什么要跳级了吗？”
张珉焕在王晓第一次跳级的时候就问过这个问题，但王晓沉默不语，似乎知道他会反对。
王晓不眨眼地盯着耀眼的阳光，直到眼睛被刺得流下了眼泪，他才遮住双眼，叹息道：“张叔叔，我想离开。”
张珉焕心中一震，猛地想起两年前的那段对话，顿时了然，若王晓一直在赫海镇，就会被困在他父母的阴影里，早一天离开，就能早一点解脱。
但他不确定王晓有胆量做这事，便问：“王晓，你是想？”
王晓知道张珉焕肯定是猜出了他的想法，点了点头道：“嗯，再过几年，就可以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赚钱和存钱，但他还小，不会有人敢雇佣童工，他只能先往上考，然后拿奖学金。加上，文凭越高，有些事就越容易展开。
张珉焕虽舍不得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但放手是最好的办法。
他欣慰地笑道：“王晓，叔叔不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叔叔和阿姨都在，你有什么需要，开口就是了，叔叔一定竭尽全力帮你达成。”
“我知道的，谢谢，张叔叔！”谢谢您和于阿姨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他们本来只是医护关系，张叔叔没义务为他做这么多，可他们确实为他付出了许多。这份恩情，他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出了张珉焕的家，王晓又变成了那个生人莫近、了无生气的木头人。
王晓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但他觉得这样很好，别人不会再靠近他，伤害就会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