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五章
二十年前,星野宗剑渊之下仙月姝出世之后,上微便消失了,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连萧清流都找不到的人只可能在天帝手中。
萧清流和画儿在离开之前决心第一个要了断的就是上微。
上微,他曾是远古神祗,是父神座下神将,他丰神俊朗,地位尊崇,享有神该有的荣光。
同时,他也是温画的父亲,是所有一切的开始。
萧清流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上微他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他背靠着坐在萧清流对面的石壁前,满头荒发,形如枯槁,身上的仙气早就被消磨殆尽徒留沉沉的死气。
如同一个数着日子等死的老人。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上微意志消沉至此,萧清流想或许是仙月姝的出世吧。
上微可以持之以恒地追杀温画这么久,可以铁石心肠毫无偏私地将她囚禁在山海之崖三百多年,却不料到头来,温画根本不是什么鬼月姝。他汲汲营营筹划这么多年,折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却终是落了一场空。
也许当仙月姝从剑渊之下出来的瞬间,上微才看透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和鬼月姝博弈,其实他不过是鬼月姝安排的这场大戏里最可笑的角色。
鬼月姝不愧是鬼月姝,他不紧不慢地安排上微四处奔波,在他原以为可以成功的刹那将他推下万丈深渊,这样的报复可以摧枯拉朽般地,从肉体到灵魂地彻底摧毁一个人。
如今的上微就像燃尽的灰尘里最后的火星,他苟延残喘着等着长眠的到来。
只是,这样的摧毁还不够,这样的结局对其他人是何等的不公平。
萧清流走进去,淡淡道:“上微,别来无恙。”
清寒的声音在石洞内冷冷回荡。
上微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慢慢地僵硬地转过身,深陷的眼窝里幽冷的视线从灰白的乱发出透出来,许久,他哑声道:“萧......清流,你来了。”
他这话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似的。
他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带着无谓与不屑:“我知道,天帝总有一天会把我交出去的,总有一天,你或者温画会出现在这里。”
“你猜的不错,不过,画儿是不会愿意见你的。”萧清流站在他身后的石洞中唯一有阳光照进来的地方。
听到温画两个字,上微瘦弱的身体轻轻地战栗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嘎声笑道:“她不来更好,我也不想看到她。”
萧清流轻抚着那半缕阳光下的石缝中顽强生出的一片碧绿的软叶,幽幽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恨她,起初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是上阕鬼月姝的缘故,她是上阕的宿主,你恨她追杀她无可厚非,可是,如你亲眼所见,她是仙月姝,从你将她从桃源圣境,从我的身边带走的那一刻起,从你将她囚禁在山海之崖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是仙月姝了。”
上微不为所动,端坐如山。
“其实你恨她根本不是因为鬼月姝。”
萧清流打量着他住的这方寸的洞府,脚步停在上微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唇边凝出一丝冷笑:“你恨她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对么?”
上微依旧紧紧闭着那沉重干瘪的眼皮,但他的手几不可察地抓紧膝盖,枯瘦的指骨微微泛起青白色,但很快他松开了手指,用一种慢而诡异的语调道:“是啊,她是我的女儿,那又如何?你以为血缘这种东西我会在乎吗?”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那么岑霜你在乎么?当年岑氏仙族的神女岑霜。”
“岑霜!”
这两个字成功地让上微惊惶地睁开眼睛。
萧清流的唇无声地勾了起来:“你是不是很奇怪,对这个没有任何神籍记载的人,或者说对这个被你刻意抹杀掉的女子,我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上微没有说话。
萧清流道:“因为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我的一位好友,更巧合的是她明明是个凡人,却偏偏有个令我好奇的身份――岑氏仙族的后人。”
“后......后人......?”
“是啊,你想不明白是么,岑氏仙族的人明明早就被你屠杀殆尽,就算还有人活着也已经被你赶下凡间,永世再入不得仙道......其实那要感谢你当年没有斩草除根,那被你赶下凡间的岑氏先祖尽管仙力全失却把有关族人的一切代代流传......”
上微哼了一声:“不过是群凡人的异想天开罢了。”
萧清流轻笑一声:“哦,是么?那如果我告诉你那不是异想天开又如何?”
上微没有说话,但萧清流知道他在听,在仔细地听。
“岑氏仙族代代相传的除了一个故事,还有一样东西,一样不需要任何证明的碧落法宝。”
“什......什么东西?”上微发现自己抖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了。
萧清流如他所愿地取出一枚莹润如玉之物,上微幽暗的目光隔着乱草的发看清了那是什么之后,如遭雷击地一般整个人瘫倒在地:“鸿......鸿蒙令。”
他的声音嘶哑地像可怕的裂帛声,那声音和那三个字在石壁间每回荡一次恍若带着无形的力量砸在他身上,让他禁不住颤抖。
萧清流将那枚令牌小心地放在掌心,才道:“据我所知,鸿蒙令是当年岑霜神女时常带在身边为百姓祈雨的令牌,因为岑氏仙族曾住在极旱之地,有时终年滴雨不下。”
“我说的对么?”
“是的,她从前就将那令牌佩戴在腰间,红色的流苏在她的裙摆上轻轻地晃荡......”
萧清流扬着手中的令牌,感觉那流溢的光彩在上微干涸的瞳中熠熠生辉,上微痴迷地望着那枚小小的令牌,口中喃喃着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霜儿,霜儿,霜儿......”
突然他像只野兽般猛地纵地而起,枯瘦的手死死扑向萧清流手中的令牌。
萧清流微微一侧身,将令牌收紧,避开了上微的攻击。
上微趴在地上,眼睛死死钉在那枚令牌上,喘着粗气道:“把鸿蒙令给我,给我!”
萧清流冷冷地俯视着他,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那是我的,是我的!”他狰狞着叫嚣着,像只可悲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