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风玉露

（一）

要回想起初次见苏子城的时候，也是充满了意外。

萧景书那时不过二十岁，虽然看起来一表人才，但最常做的却是跟一众商贾官僚家的纨绔子弟去寻欢作乐，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混沌日子。

那天昏沉阴暗，雨淅淅沥沥下了很久，虽然是初秋却透着一股寒意。

而萧景书正与唐笙拎着酒瓶在花街遛达。

要说唐笙也是不学无术的典范，仗着家中是大盐商，除了吃喝玩乐不会别的。

可偏偏他模样生的俊俏，朗目疏眉唇红齿白，而且能说会道，逢人都笑嘻嘻的，所以相识的人都对他讨厌不起来。

如果说他有短处，那就是总黏着萧景书，让旁人看就觉得他稍显女气了。

正说笑着，唐笙被前街拐角处藏在一堆筐箩后的人吸引了目光。

而附近有几个彪形大汉仿佛在搜查什么人。

他找乐子似的跑过去想看个仔细，萧景书无奈只好跟上。

越走越近就可以看清那人蹲在角落头埋的深深的，微雨沾湿了他的发丝衣角，看他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

唐笙故意大声询问：“嘿！你这人蹲这儿干嘛呢！”

那人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发现不是他害怕的人后，连忙摆摆手示意唐笙噤声。

这一抬头萧景书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清秀苍白，是透明干净的少年样子，眼神却透漏着并不相称的深深恐惧。

这时他已经吸引了那几个大汉的视线，看着他们转身往这边走过来，那少年起身就想跑，却被萧景书一把拽住。

少年和唐笙都惊讶的看着他。

马上那群人已走到跟前，手伸过来就想把少年拉走，萧景书却拽住不放。

来人中有认得萧景书与唐笙的，所以知道不好明夺。

幸好萧景书先开的口：“你们为何要抓这个人？”

那领头的人解释说这少年的父亲欠了他们大笔赌债，已经将他押给他们随意处置。

而现在，正是要将那少年卖去做小倌。

“能卖多少钱？我出两倍。”

这下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萧景书。

最后人自然是被萧景书领走。

唐笙在旁边打趣到：“原来你还喜好南风，那你怎么看不上我？”

萧景书回道：“看得上，要不你现在就跟我回府试试？”

唐笙装作要逃，这才回头看到那少年被他们的对话吓得不轻。

唐笙失笑：“我们说笑的，你不必害怕。”

萧景书也笑了笑说：

“你如果无家可归不如就做我的书童，定不会亏待你。”

其实萧景书只是觉得他顺眼，买下他不过是随手买个宠物一样的心情。

随后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抬起头说：“……苏子城。”

萧景书看他那眼神水汪汪的，真有点像一只温顺的小宠物，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唐笙问他笑什么，他摇摇头，只觉得心情无端好了很多。

（二）

让苏子城做书童没想到是最合适的决定。

虽然家境不比萧景书，年龄也小了几岁，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样不比萧景书弱。

用唐笙的话说，难道他是从小被培养做小倌吗。

每次听他这样说苏子城都会羞的满脸通红，但萧景书特别乐意看他这种表情，所以就由着他们胡乱闹。

萧景书自己也渐渐觉得，他对苏子城有点超出对一个宠物的喜爱了。

而且说是让苏子城做书童，其实不过是让他每天跟着自己吃喝游乐。

但苏子城性格内向，多数时候并不放得开。

慢慢的萧景书竟也不再出入声色场所，连唐笙叫他都不应。

这一日苏子城趴在书桌上作画，前额一缕头发挡了视线，萧景书就顺手给他揽去耳后，苏子城很自然的抬头冲他眯眼一笑。

萧景书心里一动，觉得苏子城虽然在外人面前拘谨，但与自己相处却渐渐熟悉放松起来，这么想着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苏子城不知他笑什么，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

萧景书看着他垂下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因为思考怎样落下一笔而嘴唇抿成条线，突然就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这么想着萧景书便趁他不注意用手指蘸了点墨水。然后对苏子城说：

“子城，过来点，你脸上有点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