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过雀知的好日子也很快到头了。
因为皇后见雀知整日游手好闲,便请了一位文夫子进宫来给她授课。
没了雀知这个玩伴,我很是无聊,便准备去各宫妃嫔那里串串门。
德夫人警告我:「串门可以,但要记住两点,一则宸元宫的云夫人是个晦气的病秧子,莫要去自讨没趣,二则去淑贵人的熙和宫时,切莫不要带荤腥吃食,最好提都不要提。」
我:「……」
算了,这个门,我也不是非串不可。
这皇宫内苑,竟然连串个门都有诸多忌讳,与其如此,我还不如赶紧焚香沐浴,将腰肢练得再柔软些。
因为听说吕继快回朝了。
景和三年冬,凉昌击退了南楚骑兵,吕继凯旋。
得胜还朝的皇上,接连在乾元殿办了三天的庆功宴,他喝得满面通红东倒西歪,若不是皇后提醒,几乎都忘了要与我圆房。
那一日晚膳之后,我沐浴更衣,将自己洗香香抹白白,穿上薄如蝉翼的纱衣,既忐忑又期待地在榻上等着吕继。
日暮之后,吕继终于来了。
他似是喝了酒,眉眼锦绣,唇角风流,一张英俊的脸透着红润的春意。
红烛摇曳,炉香袅袅,那一夜,他温柔缱绻,像极了世间所有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可就在我们两人准备相拥而眠时,宁安宫外却忽然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
「陛下,宸元宫来人说云夫人得了急病,请您去瞧一瞧。」
呵!早就听说云夫人善妒,仗着自己得宠时常做出将吕继从嫔妃床上抢走的缺德事来。
可我鱼燕燕是个二愣子,偏就不信这个邪。
于是,我一把箍住吕继的脖子:「难道陛下懂医术?巧了,妾的腰也酸得很,您帮我瞧一瞧?」
吕继的面色浮现出几分尴尬:「孤不懂。」
「既是不懂,那就安寝吧,妾听闻云夫人隔三差五便闹回急病,想必御医自是有法子的。今夜是您初次来宁安宫,可不能丢下妾不理。」
我故意噘嘴又皱眉,不露痕迹地将了他一军。
男人果然受不了狐媚子,闻听此言,吕继的气息一滞,只得对守在外面的奴才吩咐一句了「孤明日再去瞧她」,然后便再次将我搂入怀中。
侍寝第二日,我早起去万华宫请安时,皇后看向我的眼神温柔极了。
「给宁贵嫔的椅子加张绣垫,坐着软和些。」
「把银霜炭送去宁安宫,如今天冷,可千万莫要着了风寒。」
「燕燕,你要保养身子,尽快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我端坐在椅子里,怀里抱着皇后强行塞过来的手炉:「……」
皇后这是在催生?
「如今天下动荡,后宫唯有多生几个优秀的皇子,凉昌百姓才有指望。」
德夫人也笑呵呵地在一旁帮腔,脸上似乎明晃晃地刻着几个大字:燕燕要争气。
「皇后娘娘——」
刚侍寝就被催生,我纵是再愣头青,此时也不禁有些脸红,我想跟她们说我的月事一向不准,没那么容易遇喜的。
可还没待我开口,万华宫门外就闯进一个美人,那美人怒气冲冲哭哭啼啼,进殿时,一个没留神,还差点被门槛当场绊倒。
「王云扶,这下你得意了吧!」
美人满脸泪痕,一缕青丝散在鬓边,看起来颇似一朵遭逢春雨的白梨花。
她用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皇后,转瞬又恶狠狠地指向我:「你故意派御医守在宸元宫门外,拦着我防着我,就是为了让这小妖精侍寝吗?」
万华宫的守门太监们满脸惊惧地跑进殿里跪倒一片。
「皇后娘娘恕罪,云夫人非要闯进来,奴才们无能,实不敢拦。」
哦——我在震惊中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云夫人。云夫人以身子弱为由,从不来给皇后请安,这还是我初次见到她。
真是奇了,她有力气闯殿,有力气骂人,怎么看也不像昨夜得过急病的样子。
端坐的皇后面色平和,眉眼如常,似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姐姐的话实在不通情理,宁贵嫔入宫数月,一直未曾侍寝,难道陛下归朝,不该去陪伴一二吗?」
云夫人将身子斜倚在婢女身上,自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皇后之贤德,后宫无人不知,可皇后之狠毒,恐怕只有姐姐我一人知晓了。你嫉妒我与陛下伉俪情深,便日日处心积虑夺走盛宠。只可惜啊,无论你怎样费尽心机,陛下的心中就是没有你。」
「伉俪情深?!」
一向大大咧咧的德夫人动了怒:「你既非正室亦非原配,仗着皇上对你偏爱,就敢信口雌黄称『伉俪』?!」
「原以为德夫人是心明眼亮之人,谁料你竟如此愚蠢。你以原配之身沦为妾室,是拜谁所赐?若没有她王云扶,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你的一双儿女便是尊贵的嫡出,难道你真能忍下这份屈辱?」
「哈哈哈哈——」德夫人怒极反笑,「你以为凤位是那么容易坐的?一年四时,从朝廷到后宫,丑时起亥时休,大到江山烽火,小到百姓稼穑,殚精竭虑,日思夜忧。屈辱?何来的屈辱?我对皇后,唯有敬重!可云夫人你身为皇后的嫡姐,却坐井观天,小肚鸡肠,脑子里只有那点子男欢女爱,真真是令人不齿!」
「依凉昌法度,妾骂妻,杖九十,今日云夫人对皇后屡屡出言不敬,不知该刑杖几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