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立夏
今天的课程由班主任的唠唠叨叨开始。“程宣，如果你再提前交卷，我立刻在你卷上画个鸭蛋！我知道你做完了，但是要反反复复地检查是不是？这样才能保证正确率对不对？”这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指着程宣的鼻子滔滔不绝地骂着。
大概十五分钟后，程宣终于从办公室走出来了。回到教室，程宣叹息着坐了一下来。大部分的同学都对程宣和班主任之间的谈话感到好奇，但又不敢明着问程宣，只知道程宣和班主任之间的关系很好。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招人妒忌的了。
自从班主任在校网发了帮程宣募捐的帖子，程宣的家事便公开了，大家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第一名的传奇人物程宣这么惨啊！难怪平时不喜欢讲话。
程宣走在校园里常常会被指指点点，程宣又能怎样呢？他只有每天提早一个小时到校，然后一下课就拎起书包走人才能多多少少避开众人的视线，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程宣现在只祈祷高考快快到来，那么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这样的焦虑最后还是使程宣的成绩下滑了一些，虽然还是第一名，但是已不够傲然了。当然程宣少不了班主任的一顿挨骂，他也非常苦恼，感觉自己已停滞不前，力不从心了。
今晚，家政阿姨来了。阿姨看起来五十多岁，说话的样子确实很和善。知道程宣即将高考后，阿姨很兴奋，她不停地鼓励程宣，还说不懂的可以去问小少爷，他们家的小少爷可聪明了。
程宣好奇地问：“小少爷？”
“就是淮远呀，“阿姨笑眯眯地说，”我的孙女现在读小学三年级，遇到不懂的问题，她最喜欢去问小少爷了。“
“对啊，“外公赞同道，”程宣，你下楼买点东西再去请教请教小顾。“
“这……不好吧……”程宣苦笑着，怎么外公的积极说来就来，他可一点都不想再麻烦顾淮远了。
“哎呀，没事，去吧，这里有阿姨呢！”阿姨欲推着程宣出门。
程宣连忙答应道：“好好好，让我拿一下书包！”
程宣提着一袋苹果，站在顾淮远门前，犹豫了许久，他才敲了敲门。结果没人应，程宣想：难道是出去了？等了一会儿，程宣再次敲了敲门，这次门很快便打开了。顾淮远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毛巾，身上还散发着氤氲热气，头发湿嗒嗒的，水珠滴落在他胸脯上顺势滑落进了毛巾里……
“呃……”程宣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
“先进来吧。”顾淮远说。
“好……”程宣看见玄关依旧堆放着纸箱，客厅里到处都是书。
“什么事？”顾淮远把毛巾披在头发上揉搓擦干。
程宣把苹果放在桌子上,支吾着说：“就是来……看看你……”
“看我？“顾淮远饶有兴趣地看着程宣。
程宣被顾淮远的审视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说：“也不是……就是有道题不会，想问问顾先生……”程宣越说越小声。
“嗯，好。”顾淮远爽快地说：“题目拿来。”
“好！”程宣连忙打开书包抽出卷子，递给顾淮远的时候，卷子里掉出一张纸条。程宣刚要捡，顾淮远已抢先一步把纸条捡起来瞥了一眼，忽然顾怀远脸色有些阴沉。
程宣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纸条，他有些疑惑。顾淮远语气不善：“有人给你的。“
程宣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程宣，我喜欢你三年了，我知道你不容易，请让我陪你一起度过这段孤独的日子！苏子雯。“程宣吓了一跳，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苏子雯是哪位？程宣记不起来了，但是第一次被女生表白，程宣确实很紧张。怎么办？怎么回复她？哦不，怎么拒绝她？
“喂，还看不看题了？”顾淮远问。
“不好意思，“程宣回过神来，指着卷子上的一道题说，”这道题我有点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有点不会‘是几个意思？“顾淮远坐进沙发里。
程宣没想到顾淮远今天语气这么差，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他把纸条揣进兜里，坐在顾淮远对面，恭恭敬敬地等着顾淮远的解答。
顾淮远皱起眉头，不屑道：“送分题都拿不下，还想考什么大学？”
程宣又涨红了脸，在顾淮远面前，程宣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只蚂蚁。他低着头，害羞却又坚定地说：“请您教我！”
顾淮远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静默，程宣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顾淮远神色意外地看着自己。下一秒，顾淮远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说：“你坐过来，我解给你看。”
程宣连忙跑过去，坐在顾淮远的身边。俩人靠的很近，程宣可以闻到顾淮远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和丝丝热气。虽然有些紧张，但是程宣还是集中精神跟上顾淮远的讲解。顾淮远的思路很清，他准确地找到了解题的切入点，并很熟练地运用巧解。在思维逻辑如此强大的人身边，程宣的心情开始激动雀跃起来。
“我懂了！“程宣开心不已，”谢谢顾先生。“
“叫我名字就好了，”顾淮远起身道，“叫先生觉得很客套。”说完，他便自顾去穿睡衣了。
“那个……淮远……老师，“程宣态度积极，”我给您削个苹果吧！“
“我不吃水果，你给我下碗面。”
“啊？”
顾淮远慵懒地走出来，半躺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书看来了起来。程宣心里琢磨着：“我应该没听错吧？是叫我去煮面吧？好奇怪……”程宣心里疑惑着，还是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一看，只有一把青菜和几个鸡蛋。然后打开橱柜一看，只有挂面。
“顾先……”程宣刚想问问能不能接受清汤挂面，结果发现顾淮远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吧。“程宣蹑手蹑脚地到卧室拿了被子给顾淮远盖上，然后去煮面。
煮好后，程宣去叫醒顾淮远：“顾先生，醒醒，我煮好面了。“
顾淮远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才慢慢地睁开眼，他一脸疲惫地说：“对不起，我睡过去了。“
“面好了，趁热吃吧。“
顾淮远看着热腾腾的面愣住了，缓缓才说：“谢……谢……”
“不客气，“程宣微笑道，”等你吃完了，我洗了碗再走。“
顾淮远坐起来，拿着筷子，尝了几口，连连点头：“嗯，好吃。”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太淡了，”程宣说，“如果你喜欢，可以随时叫我上来煮。”
“很好，作为交换，我帮你辅导功课，你来给我弄吃的。“顾淮远说完，竟露出了一个笑容。程宣当时想着，如果顾淮远能多笑笑就好了。有些时候，程宣能看到顾淮远身上孤独的影子，而这种孤独，一开始便是由自己施加给自己的。程宣太清楚这种孤独了。
高考最后一个月内，程宣除了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顾淮远家做题。外公那边有阿姨看着，程宣可以稍稍放心，所以他把所有精力放在了复习上。顾淮远白天常常不在家，晚上倒是可以早早回来。程宣也不再碍于面子，不懂的题他全都整理好了，就算顾淮远说他太笨程宣也不管了。程宣已经决定放手一搏，考上纪大，完成外公的心愿，也使自己能够再接近顾淮远一点。目标清晰后，程宣觉得最近的天空开始明朗起来，校园里的闲言碎语也丝毫不能激起程宣心中的波澜。
至于那封情书，程宣归还了。
那天下课后的傍晚，程宣叫住了苏子雯。她很紧张，与程宣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她不停的绞着双手，她小声地问：“你想考哪个学校？”
“纪大。”程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