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 蛛女离魂 - 邢若紫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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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百年前,当天下仍是杨姓主宰之时,此地有个名唤玉珠的娴美女子,因她髻上常佩一支蜘蛛金簪,人们渐渐遗忘了她的本名,而将其唤为――

“蛛女”。

面貌柔美沉静的蛛女,某日应邀至城东酒家赴约后,再未出现。

不久,那间酒家主人离奇自缢于家中。

数日后人们发现他时,见得尸首分离,无数蜘蛛爬满尸身,整个屋内阴暗如同幽深洞穴一般,伴随隐隐传来的阵阵腐臭气味,令人不寒而栗。

蛛女,众人皆言,店主人贪恋蛛女美貌,逼迫不成,进而由爱生恨将其杀害埋于后宅地面之下。

蜘网缠绕,蜘蛛满身,明摆着,蛛女复仇来了。

复仇来了,复仇来了……

随风飘荡起玄色薄丝披帛,蛛女衣着通体黑沉的褥裙,缓缓走来……

“可是,”坐于胡床、紧搂着玩偶的稚童面露不解的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为何众人找不到蛛女呢?”

女子怔怔望着远处,双眼略微失神而迷茫地注视着飘荡尘埃的某点。过了许久,她才抚着稚童可爱的额发,微笑着说:“或许,蛛女徘徊在忘川边缘,等待下一轮的复仇机会亦未可知。”

其一芙蕖

燥热午间,笔直的官道上泛起阵阵热浪,数里城郭人烟稀少。路旁树荫下,仅有一隅用简陋茅草搭建而成的破旧供茶点,卖茶老头耐不住炎热产生的困顿,低头打着盹。

忽从远处传来马匹奔跑、车轮咕噜的声音,突兀打破此刻郊野的宁静。老头好奇抬起头,见得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面前飞快驶过,定睛再看时,大道上只剩下车行过后扬起的滚滚黄尘,方才经过的车子,竟像从未出现过一般,转瞬消失于老头举目可及的范围。

正想继续午后小憩,右旁木凳上坐着位绯色衣着的旅人凑到老头身边,打听道:“老人家,适才是何家马车,看着竟是京都士族一般贵态。”

虽然车辆行驶速度飞快,但透过扬起的秋香色暗花薄纱帘,还是能隐约窥见车内身着华服女子的侧影。

老头上前添了茶水,脸上堆笑。“这位官人是外地来的罢?”见到旅人点头认同他的说法,老头接着道,“历年这个时候,涞洲刺史杜柏戬杜使君都会携家人到此金水县郊别业避暑,您才见到的便是杜府幺女。因那小姐体弱多病甚少出门,我们背里笑谈,都讽她作‘病西施’。”

旅人似有若无地笑了笑,隐匿面上淡淡的不屑,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从三品一.的官宦之家,这样富贵也在情理之中。”

二人随意说着闲话,听得老头打开话匣子般念叨起私下听到、辨不清真假的关于杜家小姐的种种传言,旅人略微走神地点头应和着,视线又落回失去车辆踪影的官道尽头,脸上露出未明的神色。

马车内,仆妇拥簇着的一位年未及笄,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子缓缓伸手掀起帘子,扑面而来道旁连绵数里荷塘荡漾开的一阵清香,她雅兴上来,扬声对赶车马夫吩咐:“惟明,停车!待我摘几朵芙蕖。”

“小姐!”女子身旁同岁年纪,身着胡服、头梳双垂髻的丫鬟急忙出言劝阻,“我们在路上耽搁已久,再不快些赶至别院,黎奴恐怕老爷、夫人怪责。”

“只停一会,有甚关系。”杜家小姐不顾随身侍女的反对,呵呵笑着一番辩解,“采摘芙蕖,原是要送与娘亲。况且娘亲见着这份美丽,只有欢喜,争会忍心责备于我?”

不待车子在道旁停稳,杜小姐急急提起裙角下了马车,满脸好奇地打量不受束缚的蓝天里荡漾的纯净云彩。

微风拂过,女子身着的紫色单丝罗轻柔飘扬,内衬的绣金线葱绿裙忽隐忽现,风势逐渐增大,吹得牡丹暗花鹅黄薄纱帔帛飞至空中与和风纠缠。

“小姐!”女子回首看向一脸担忧的侍女,其含笑的双眼,在艳阳掩映下,与耳坠上佩着的梅花纹金明一齐流转出动人的波光。

黎奴压抑着焦急来到女子身旁,劝道:“小姐,且戴上](离),外边艳阳高照,小心染了暑气。”说着她将装饰华贵珠翠的](离)递至小姐手中。

杜小姐嘟着嘴一阵抱怨,不情愿地接过拿在手里,却未如言戴上遮挡面容的](离)。

扫了一眼小姐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侍女看透自家主人妄想下塘玩耍的打算,面色持重的淡淡开口:“小姐想要芙蕖,只管在道旁等着,令黎奴去摘便可。”

见到心中想法轻易被人识破,杜小姐一阵羞怒,精心描画的黛绿远山眉纠结起来,就连额上的牡丹花钿亦跟着扭曲了形状。“好不扫兴!适才想要在供茶点吃茶,黎奴也是不许。如此处处限制,究竟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黎奴看着小姐生气,张口道:“那些茶水不干不净,哪里吃得?小姐身体不好,全因平素不知爱惜所致。”正欲再言,却从车内传来个温柔声音:“黎奴,有甚好争的?眼下炎热,马匹行了这许多里路亦是劳顿不堪,趁着休整些许光景,便让小姐在道旁莲塘采几朵花了事,如此争执下去,愈发耽误时间了。”

杜小姐听到有人赞同自己,立即转嗔为喜,她拥着出得车外,体态柔和、略显丰腆的三十岁妇人,笑道:“还是乳母最好!”黎奴无法,只得搀着身体孱弱的小姐下了官道朝莲塘走去。

家僮惟明听到吩咐,忙动作利索的为马匹解下套子牵到道旁荫凉处,又拿出盛器至塘边舀了些水端到马匹面前。天气太过闷热,四下齐鸣的蝉声噪得马匹争先恐后抢夺凉水。惟明一下得了空闲,撇开马车搀着奶娘避至树荫下,一面扯了幞头抹了抹脸上热汗,而后又展开揉成一团的头巾拼命扇着微弱的风。

烈日里,满塘菡萏开得绝美,在粼粼波光闪耀下更显妖娆,无怪乎濂溪先生于水陆草木之花中独爱此物。

杜家小姐一味任性,惟念搜寻亮丽花枝,也不管脚上的红罗帛鸾凤金叶翘头鞋沾染了塘边泥泞,急得身旁黎奴又是一阵劝:“如此不管不顾,可惜了这双精致的绣鞋。”

“有甚紧要,绣鞋坏了扔掉便是,我家还少这些什物么?黎奴就会瞎操心。”女子不以为意地咯咯笑了起来,一副官家小姐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

黎奴皱了皱眉,想要告诉小姐:虽然时值盛世,但繁华背后,仍有许多不见光的阴暗。看向对方的一派天真,太过沉重的话,总说不出口。

“那是……”杜小姐怀抱采集的艳丽菡萏,面露疑惑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隐匿小径。举目望去,路径尽头,翠绿环绕之中,一片破败宅子隐匿其间,房梁上已然失去光彩的精致彩绘固执地向世人宣告它曾经拥有过的辉煌。

惟明见小姐问询,忙从树荫下起身,恭谨答道:“关于那间破宅的事,小子倒知晓一二。”

听到惟明说话,杜小姐忙笑着催促:“既然知晓,还不快快说与我听。”

惟明点头应承下来,接着道:“听附近老人言,这里原是酒楼林立、食肆成片的繁华之地,正中间那破屋便是当年最出名的‘品莲居’所在,也不知怎生回事,渐次破败下来,成了如今这般落魄模样。”

“品莲居?”杜小姐低头轻声咀嚼这个雅致的食肆名,正待想象店主人的儒雅风范,忽然见奶娘面色苍白的直直盯着前方,口中不断低喃:“‘品莲居’,‘品莲居’……”

杜家小姐迷惑不解,被奶娘方寸大乱的不寻常举动牵引出好奇,她将手中荷花交与黎奴,一面说道:“被你们勾起趣味,我倒要去那墙垣旁探寻些个。”

黎奴脸色一变,心里想到什么,对上奶娘惊慌失措的眼神,二人飞快交换彼此之间才能明了的想法。奶娘努力镇定下心神,紧皱着眉对黎奴无声点头仿佛认同对方的猜测,继而又轻轻摇头否定什么。

“小姐!”黎奴回过神,见到杜家幺女已然行至五、六步开外地方,她快步追上任性的小主人,劝道,“小姐,勿再前行,那样地方不是小姐这样身份之人该去的。”

“可是……”杜小姐扯着妃色窄袖,不甘心地又望了望不远处的景致,而后,她模样可怜地看着面前的侍女,轻声讨求,“我只在旁边瞧瞧,也不行么?”

“不要去。”黎奴面上表情愈加严肃,毫无商量余地的否决了小主人的请求。

与黎奴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奶姐妹,但关键时刻,黎奴每每冷静果断处事,在家里就是执掌杜府事务的父亲亦敬她几分。当下看到黎奴流露出少见的严厉之情,杜小姐心慌地缩缩脖子,打消了继续任性行事的想法,喃喃说道:“不去便是。”

“如此,”身形较杜小姐高大的黎奴回首简洁吩咐,“惟明套车,我们即刻起程。”话毕,她不容分说拉着小姐回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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