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封赏

钟月月在漓水城借用的一处宅子，古川和钟月月相对而坐，豆子般大小的油灯在空气中摇摆，似乎什么也照不亮，屋内一片安静，两个人都不说话。

再见面恍如隔世，古川手里紧紧捏着她遮光所用的黑纱，微弱的光亮下，她将钟月月看得很清楚。

他已经洗了脸，原本圆润的脸此刻竟然看出一些棱角，眼睛也不似从前了，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也黑了很多，他如同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前他是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成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人阻拦，而此刻的他，眼里多了些沧桑。

两人从相识到一次次分开，都在默默变化着。

还是古川先开的口，“你怎么会在这？”

问了之后有觉得自己很无礼，两人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她这么一问倒像是他欠她一个说法似的，她避开他的双眼，只是看着桌上的茶杯。

“我参军，一路打仗，后来又守了漓水城……”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宁王的部下吗？”

钟月月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困顿不堪，眼睛微微眯着，慢慢叙述着，“我知道，所以我才去的……”

空气再次变得安静，钟月月不由自主地趴在桌上，眼皮沉下去，渐渐陷入睡眠，古川也没有打扰他，她将油灯移到钟月月跟前，微弱的光让她将他看得更清晰。

在他没有睡着的时候，她的心其实一直在砰砰跳，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再次见到他，会带着那么多心情，惊喜，忧伤，还有很多的开心，她见到他是开心的。

她把自己脑袋也放到桌上，离着钟月月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她开始细细观察他。

这张脸，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以前的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她身边，她也漫不经心，没有在意过他的好。

他的睫毛还是很长，这么看长睫毛反而衬得他轮廓的硬朗，他怎么就来宁王的营地，他这是要和他的父亲作对。古川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他的睫毛，忍不住叹一口气，她都替他为难。

“你是喜欢我吗？你是为了我吗？”

“是……”

突如其来的回答吓的她整个人坐直。

钟月月睫毛颤动了一下，然而并没有睁开眼，嘴角带着笑，“太累了，我睡一会儿。”

古川忍住想要打他的冲动，起身想要找什么来给他盖上，脸上的笑意隐藏不住，方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心情顿时被他的一个笑容化解。

然而整个屋子床榻上的被子都有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她想起自己一路带着的披风，轻手轻脚地走到钟月月身后，她又轻手轻脚地为他披上去，左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他握住，他的手很暖和，还能感受到他修长指节的茧子。

古川没有像以前一样立马挣脱，蛮横地骂上两句，只是站在他跟前，离他不过一点点距离，她那些尖锐的棱角，旁人难以忍受的脾气，装作活泼狡诈的个性在这时统统被他的掌心包住，她在他面前才是最原本纯真的样子。

钟月月是在太累了，自从打仗以来，他一直没能好好睡一觉，他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他似乎就是个傀儡一样，机械地跟着四处跑，四处走。

就在跟着到处打仗的时间，他的心比以往装的东西更多了，他看到过那些因为战乱四处逃命的人，看到过敌军滥杀无辜的场景，看到因天灾流窜的百姓。一直以来想要做个逍遥郎中的想法顿时就变了。

他也似乎理解了他的父亲，人生在世，都是要做点什么的，他选择参军，选择去颠覆这个朝廷，哪怕从一个小兵做起，唯一遗憾的是，他站在了他父亲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