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各自天涯

江水滔滔，天空灰暗低沉，船头静立一位白衣男子，男子背影在这浩然天地间尤为孤寂，船夫摇着撸，腰间烟袋也跟着晃荡，四周太过安静，竟无人声也无烟火，四周又太吵闹，那江水裹着泥沙在船底涌动，汩汩做声，岸边传来鸟雀啼鸣，清晰得仿若就在耳边。

古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晃动，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八岁那年她曾在一艘小船里，晃呀晃呀晃到逍遥峰。

大约是黄昏，古雪才彻底醒转，眼珠转动观察四周，是一个低矮的空间，眼光扫过一壶茶水，她伸手努力去够，咣当一声，到底没能拿着。就这片刻，已是用尽全身力气。

林轩听闻底下有动静，掀开布帘正对上气喘吁吁的古雪。他没想这女娃睁开眼是这般模样，捞她起来时她一身泥水眼睛紧紧闭着，后来喂药也是半昏半醒，看惯了她闭眼如同死尸的样子，乍一见这有活气的双眼心底还是一惊。

她还真是长得快。

古雪整个人也就双眼有一丝活气，嘴唇惨白，大口喘着气望着来人，最终眼神飘到摔落的茶壶上，林轩躬身捡起茶壶，又从身后摸出一只茶杯，这才把水递到古雪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晃荡的小船终于人发出声音。

古雪不语，伸手示意还要一杯水，不过警惕的眼神还是被林轩察觉。

他很耐心，并慢慢盘坐下来，因为船篷很窄，他也就紧紧挨着古雪脚边，“你叫什么名字？”

古雪双眼瞪着眼前这个人，她从八岁那年开始，死里逃生一回又一回，好不容易在逍遥峰过上一段安然无忧的日子，又破碎了，她开不了口，说自己叫古雪，说自己是逍遥峰弟子，说逍遥峰最终是因为她而受到牵连，最终导致师娘惨死，师姐……

回想起这一切，古雪就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她垂下头不言不语，也没有要哭的迹象，也没有表现身体哪里不舒服。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你命是我捡回来的，以后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你好好休息，再过半日我们上岸。”话音传来，人早已在船头。

古雪继续躺下，裹着可能是船夫的棉被，身子也舒适了很多，她多留恋这温暖的被窝，身上的刀伤剑伤也不那么疼痛，她回想起师娘全身是血的样子，还有师姐，师姐那么明朗豁达的人，被逼到绝路，为什么她能好好活着，她早在八岁那年就选错了，她就应该在那个雨夜里死去。

她对不起婉儿，对不起那位护送她的老伯。当初的她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答应用他们的命换自己的命，她后悔了，非常后悔。就再多存活片刻，就片刻。

船夫摇撸，噗通一声，似有人落水，转身一看身边的白衣贵公子也一头扎进这江水里，船夫在这江上生活多年，还是头一遭见人这样跳江的，一边觉得晦气，一边还是找来绳子往江水里放。

奈何这几日雨水丰沛，江水滚滚，船夫不得不用力摇着撸往那白衣贵公子方向去，费尽不少力气才把两人拉上船。

“这小女娃年纪轻轻不想着求生，倒去求死，这苦头日后还有的是呢。”船夫嘴里念念叨叨，手里也没闲着，连忙用炉子烧水，这女娃本就看着虚弱，这要就因为溺水死在他船上，那真是太不吉利了。

倒是林轩，把古雪捞上来后，一声不吭，江水寒冷，他也就这么受着，带着一身寒气还是在船头吹风，真叫人看不明白。

上岸后林轩付给船家不少银子，背着古雪来到镇子上，找了客栈，请了大夫，每件事亲力亲为，事无巨细，这倒让醒来后的古雪产生好奇。

“你不必寻死，倘若你挂念的人，挂念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遭，那你不是死得太亏了？”林轩手中捏着茶杯，整个房间静谧，他知道古雪在听。

古雪依旧不说话，眼泪无声无息滑落，挂念的人，挂念的事，那些人和事哪一样都让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