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回首

豆子般大小的油灯照亮整个室内，钟月月摘下一个笑眼娃娃的面具，疲惫地坐下来，桌上的茶水是凉的，他灌了一口茶之后整个人才平静下来。

为了不让古川发现自己一直在远处看着她，他迅速隐入人群，古川身边有个小女孩，带着和古川一样的笑眼小狗面具，那个小女孩一直盯着他，他险些将自己暴露出去，若是如此，那么他真的连最后守着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时间过很快，转眼入了凉秋，他已经在福来镇小半年了，每日也算过得轻松，偶尔有几个人来看病，经过时间的检验，左邻右舍也都相信他的医术，也都愿意来他这里看病，家里拿不出钱来的人，他也不会为难，多半会让那人跟着他一起去找药材，以此来抵扣药钱。

而入了秋的逍遥峰也是一片苍凉，树叶子掉光了，古川每日先扫个地，然后拿上一件趁手的刀练上半日，她已经很少下山买东西了，山上的存粮足够她好些时日了。

艾笑从南华回来接走小瑾，但是他从南华又带了个小孩来，她只觉得自己总是莫名其妙能收到一些并不是她主动收的徒弟。

这次带来的小孩只有六岁，古川每日还得做饭喂养这个孩子，为了能让这个孩子有事可做，于是也教了他一些功夫，然而毕竟是小孩子，只能摆个架子，短手短脚的，古川一看见这小孩就想笑。

艾笑告诉她这是南华张姓一户富人家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死了，爷爷奶奶也病逝了，他的母亲将他遗弃在路边，艾笑不忍心，于是将他带了回来。

听说他叫张回首。

古川迷惑不解，叫这个奇怪的名字，然而因为她是个哑巴，很难教这个孩子说话，干脆就每日送他下山去念书，听说镇子上有个先生教书，她特地去拜访了一下，因为考虑到自己是个哑巴，说不了话也表达不明白，她还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先生，信中诚恳无比表达想让孩子求学的愿望，然而先生翘着胡子用鼻孔看着她牵着的张回首，蔑视地摆摆手，古川大吃一惊，觉得自己并没有哪里做的不妥，想了想，可能是还没给先生交学费，于是从袖口里捞出一块布，布里面包着一大块银子，先生斜眯着眼，轻飘飘地说道：“搁下吧。”

古川长大的时间里与人打交道甚多，知道这个先生心里想的，然而她总觉着这样不妥，这个先生前后两张脸，她总不能让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受到这样的教育。于是迅速收起手里的银子，拉着张回首就要离开。

张回首小小的步子走得像是跑起来一样，古川的一大步他就要跑好几步。

那个先生一看情况立马着急地喊，“站住站住，急什么？回来回来。”

古川真的就站住了，那先生还是鼻孔看人，只是严重有些焦急，“他叫什么名字？”

古川拍拍张回首的小脑袋，张回首乖巧地回答，奶声奶气，“张回首。”

“可识字？”

他大概都不知道什么是字，古川与张回首两个脑袋都摇晃起来。

先生叹气，他其实并不是贪财之人，只是他这学堂开起来，大家都觉得他是专门带孩子一样，是个小孩都送过来，他已经受不了了，于是才高价收费教学。

先生看他乖巧，皱着眉头，“以后每日记得来接送，不然没人照看的。”

古川重重点头，手里的银子连忙塞过去，又觉得不够，她在张回首兜里还装了些碎的金子，也一把捞出来给先生，先生惊诧地望着古川的动作，看不懂这个眼睛上蒙着黑纱的女子的行为，竟然在孩子身上放那么多金子。

先生咳嗽两声，身旁的一个小书童模样的人过来将钱接了过去，古川真的是心花怒放，有一种把包袱甩出去的感觉。

然而她不知晓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古川送张回首来先生那的时候，钟月月正好碰上，说来也巧，或者说，只要是相见的人，心心念念总能见着。他看见古川一脸疑惑的样子要走又被先生喊住的样子，随即听说先生能收这个孩子，她脸上都是高兴的神情，隔着黑纱也能感受到那双笑意的眼睛。

他远远瞧着，差点笑出声来，顿时觉得很幸福，仿佛看见她笑就很幸福。

第一日送张回首去先生那，光下山就花了不少时间，然而张回首不太走得动路，小胳膊小腿跟不上古川，还没走一半就在古川身后小声啜泣，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掉得叫古川心疼。

没办法，她只得背着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