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一饭之恩
六月过得轻松，不过七月就要忙起来了。十年一度的祭祀是个大事，为了确保能够顺利完成祭祀，每到这个时候，历代女帝都会提前派人去看着。
凤绫音对那些军队啊护卫队之类的都不太熟悉，便让沈钰替她安排。沈钰在这方面很熟，当即就报出了几支队伍的名字。
“朕果然是问对人了，这方面还是小钰最熟悉。”凤绫音笑道。
沈钰道：“这本来就是我该知道的事，宫内的护卫队除了直接挺陛下吩咐的八支，其余的陛下都不太了解。然陛下日理万机不能费心记住每支队伍的详细情况也很正常，我的作用，便是在陛下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提醒陛下。”
沈钰照着颜姬的吩咐，早把各个队伍的属性给摸透了，每支队伍统领是谁共有多少人每个人的家庭背景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经历了赵霆一事以后，他又派影卫把宫里的各个队伍重新盘查了一遍。
凤绫音想了想说：“既然你对这些那么清楚，不如你这次亲自去一趟朝凤山，帮朕盯着他们。”
沈钰忙道：“属下的任务是保护陛下安全，不能轻易离开陛边。”
沈钰被凤绫音纠正了许久，终于不会整日属下属下的了。只是每当他一着急，属下二字还是会脱口而出。
凤绫音奇怪道：“朕记得当年替陆家翻案时，朕也曾派你出宫去调查一些事情，那个时候你没二话就直接去了，怎么现在不愿意了？”
沈钰道：“卫兰和陆明柔都是京都人士，调查她们的事情也不用离开京都，三五日便能回宫，所以找人暂时看着我也放心。但这回不同，朝凤山远在京都之外，我若前去看护，起码得等半个月后陛下也到朝凤山才能重新相聚。时间太长了，我不放心。”
凤绫音笑道：“这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依然可以吩咐其他影卫看着朕啊，再说了，朕身边还有碧竹青荷，还有秋寒，不会有事的。”
沈钰道：“就是因为有楚秋寒在，属下才不放心。”
“嗯？”凤绫音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与楚秋寒相处了快一年了，难道对楚秋寒还不能放心呢？
“陛下喜欢他所以信他，可那人入宫的目的不纯，在他的目的达成之前，我不会信他。”
凤绫音无奈一笑：“罢了，谨慎些也好。可朝凤山这一趟，你真的不愿意去吗？”
沈钰不肯信，凤绫音自然也不会强迫他信。更何况以沈钰的身份，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她虽然相信楚秋寒的为人，但要她担保楚秋寒不会做出任何伤人之事来，她也办不到。
沈钰扑通一下跪在凤绫音跟前道：“我只愿能长伴陛侧，保护陛下周全。陛下若是嫌弃，把我重新贬回影卫就好，千万不要赶我离开。”
凤绫音连忙把他扶起来，拉他在御花园中的凉亭里坐下，无奈道：“小钰，你这半生从未替自己活过。朕一直想着支开你并不是嫌弃，朕只是觉得你只要陪在朕的身边就永远不会为自己着想。你若不在朕的身边，或许能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喜欢什么，或许能为你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
沈钰道：“可是属下不在陛边的时候，只会焦躁难安，根本无法冷静。”
凤绫音不解：“这是为何？”
“我虽非为了陛下所生，却是为陛下而活。陛下安好则我安好，陛下不宁则我不宁。若是不能陪在陛边，不能时刻知道陛下的动向和安危，那我只会心绪不宁，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定下来。所以陛下若是真为我好，就别赶我走。”
“可是……”
“可是人该为自己而活是吗？我知道陛下是为我好，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早已习惯了为陛下而活，改不了也不想改。”
沈钰幼时因家境贫困而流落街头，在他饿得睁不开眼时，只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
“姑姑，给他点东西吃吧。”
他因此得到了食物，本能地狼吞虎咽之后终于有力气睁开了眼睛，他这才看清救他一命的原来是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姑娘。
那女孩年纪不大，派头倒是很足。那时正是热夏，女孩穿着浅绿色的衣裙，衣领和袖口有淡粉色的荷花纹。两根长长的辫子是用淡粉和浅绿的丝带绑起来的，将那张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衬得更加娇俏可爱。
女孩是被一个美颜的红衣夫人牵着的，她身后还跟着侍女四人护卫十二人，有人替她打伞，有人替她扇风，还有人手里拎着一大堆一看就是孩子才会喜欢的零食和玩物，想来全是那个小女孩要的。
那个女孩正是凤绫音，她身边的美艳夫人就是颜姬。
而当时的沈钰则分外狼狈，倒在京都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衣裳又脏又破，饿得面黄肌瘦，渴得嘴唇干裂。他看着那个干净漂亮像个小仙女一样的女孩，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进去。
才六岁的凤绫音拉了拉颜姬的衣角，脆生生地问：“姑姑，你府上不是还缺人吗？你看他怎么样？”
“我府上永远缺人，不过年纪这么小的，捡回去了以后可是要跟着你的，你愿意吗？”颜姬问。
小凤绫音仰头看着颜姬笑道：“好呀，反正我身后总有一大群人跟着，多这一个也不嫌多。”
“既然如此，”颜姬这才看向沈钰，“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小家伙，我先提醒你一句，跟着我可没什么好日子过，日后可是要为了这丫头做牛做马的，你可愿意？”
他愿意，没什么可犹豫的。他想要讨口饭吃，也想报答凤绫音对他的恩情。虽然只是两个半袋水，但若没有那些东西，他活不到今天。
于是他就跟颜姬进了那个彻底隔绝自由的府邸，他其实不能感受到自由有多可贵。从他记事起，他就是个穷得饭都吃不起的人，身为罪臣之子，不被赶尽杀绝已经很好。
在饱腹都困难的情况下，他随时都可能会死，谈何自由？
颜姬说，进了那扇门后，从此他的命就不属于他了，而属于凤绫音。他活着就是为了帮助凤绫音，保护凤绫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价值。
他认了，他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