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个人的号码
梁绕的两个同事努力一番并没能将容俊从容城身边拉开,他们正准备采取强硬措施时,容俊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走过来,走到梁绕身边时顿了顿身形,他似乎有话想说,但终究什么也没说的向外走去。
一番勘察后,梁绕对事情的经过大致有了结论,容城杀了文远后自杀没错,只是他为什么杀了文远而不是文楚,明明文楚才是真正的主使者,容城既然来报仇,以他的能力,他不可能没查清楚这一点。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容城,这个天之骄子,为了钟瑟瑟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她不知该怎样来评价他。她只能说容城对他在乎的人可以命都不要,对他不在乎的人就视如草芥。
当容城躺在她的解剖台上的时候,她想起八年前她对他说的话:“容城,你会遭报应的,你现在最好祈祷将来有一天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可如今,他真的落在了她的手里,而她又能怎么办呢?戳他几个窟窿,抡他几个大嘴巴子?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很累。
写完报告已经又是凌晨,梁绕刚回到宿舍准备洗把脸,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迟疑了一会儿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是我。”容俊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她下意识的就想挂断电话。
“别挂电话。”容俊似乎猜到她的反应,“别挂我电话,你不用说话,甚至你也不用听我说话,但求你别挂电话。”
梁绕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挂断电话。
容俊的声音继续通过电话传来:“我一直很恨他,恨他将我送出国,恨他左右我的人生,可现在……”
梁绕听见容俊的声音有些奇怪,她感觉他喝了酒,而且还喝了很多,然后她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似乎是容俊跌倒碰碎了什么东西。
接着是几句嘈杂的人声,似乎有人在扶起容俊,她知道他身边有人在照应,随即挂断了电话。
等她洗完澡出来,手机上显示有五个未接电话,都是容俊打来的,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准备睡觉,谁知手机又亮了起来。
“你别打来了,我……”她正说着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喂,是梁小姐吗?”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是,您是?”
“哦,我这边是湿地公园管理处的,你朋友喝醉了摔在这里,你快过来接他回去吧。”
湿地公园管理处,他竟然去了那里,他竟然还敢去那里。
“你打给别人吧,他不是我朋友。”梁绕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并将号码拉进黑名单。
正当她准备睡觉时,一个陌生的号码又打了进来,她犹豫一番还是接听了。
“小姐,你还是过来一下吧。”依旧是管理处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想必是梁绕将容俊的号码拉黑后他又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过来。
梁绕揉了揉额头:“您打给别人吧,我真不是他朋友。”
“我也想打给别人啊,但他手机里就存了你一个人的号码。”
“那你打110,让他们解决吧。”她说完再次挂断电话。
虽然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但是躺在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也许是男子刚刚那句‘他手机里就你一个人的号码’,她不由自主的想起第二次见到容俊时的场景。
那天是她奶奶的忌日,因为父亲还在住院,母亲又要照顾父亲,所以她便独自一人拿着祭品去了公墓拜祭。
因为还下着雪,风也很大,她刚把纸钱拿出来准备烧掉,突然一阵风刮来将纸钱刮散,她忙起身去拾。
然后,她便看见容俊,他衣衫单薄,斜靠在一座墓碑上,手里拿着一束不应在冬天开放的紫色鸢尾。他那样安静,以至于她来了许久也没发现就在旁边的他。
容俊见到她,悲伤的脸上有些意外,他动了动身体,积在身上的白雪扑扑往下掉。
“是你。”他的语气带着惊讶,显然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梁绕。
梁绕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虽然自己前几日挨了他一拳,但那也是意外。她俯身去拾纸钱,却发现容俊刚才依靠的墓碑上写着‘慈父容长风,慈母蒋蔚然之墓’。
看到此处她心中忍不住一惊,原来这个少年竟然是父母双亡。她怕自己的同情被容俊瞧见让他更伤心,便忙拾起纸钱走到奶奶墓前开始祭拜。
下山的时候,容俊也跟了上来,风雪中,两人在长长的石阶上缓缓的走着,他们的身边,除了林立的石碑,还有风摧不动的苍柏。
“那天的事,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突然冲出来,你现在好些了么?”容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平静,似乎他之前的悲伤已经被隐藏下去。
梁绕低头看着脚下的石阶:“没事,已经好多了。”
两人沉默一阵,容俊又问道:“你和燕铭认识啊?”
梁绕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容俊见她脸色突然变了,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因为下雪,梁绕是打伞来的,但是容俊显然没有任何准备。此时风雪加大,容俊穿的也不多,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因为身高的差距,她打着的伞顾及不到容俊,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让他和她共用伞,便故意放慢脚步,等他走到下一级台阶,她则站在告一级的台阶上将伞向他倾斜。
容俊被来被风雪迷的有些睁不开眼,突然觉得头上风雪小了,回头一看,梁绕正为他举着伞,心中不禁一动,好像很久没有人这样为他打伞了。
“我来打伞吧。”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伞站到她身边。彼时的两人并不熟识,也没有任何的纠缠,他们就像偶遇的陌生人,相互照应着。
他们一起下了山,一起坐上公交,最后在各自的目的地下车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