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家惨成仆
整个冬天,长息隔三差五地出村觅食,偶尔还会带回卜青觉叫不出名字的草药,煎好后逼着他喝下去,一顿苦一顿香地吃下来,卜青觉脸圆了一圈,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和初次见到长息时判若两人。长息扫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再喂几天就能下锅了。”
卜青觉怒指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啪嗒,几滴水顺着他指的方向滴到长息脑袋上。
“不关我的事!”他连忙收回手。
初春已至,暖阳高照,翠绿爬上枝头,怀抱杏暮山的积雪快速融化,刺骨的雪水穿透稀疏茅草滴落,屋里宛如阵雨不断。卜青觉早就习以为常,提前藏起书,备好盛器接水,倒是长息成了受害者,站哪哪落水,好端端地待在家里都被淋成落汤鸡。终于,在他抬头却被一大坨雪掉下来砸到脸的瞬间,他忍无可忍了:“你能不能把房顶的雪清一下!”
“我要是摔下来该如何是好?你再忍两天,雪就化了。”
“哦?难不成你往后想用这几根草抵挡风吹雨打?”长息面色阴沉地扯下插在发间的枯草,在卜青觉面前晃了晃,看似关心,实则威胁。
“我去借梯子……”卜青觉不敢再找借口,只得领命,走到门边时转头:“你就去外边找些结实的草吧。”
“你当我是猎……”
“嘭!”关门声果断阻挡长息的余音。
也罢,就当是想办法让自己睡个好觉了,长息自我安慰。入春以来,地上每天都湿漉漉的,被褥也冰凉湿润,躺在上面浑身难受,上卜青觉的榻睡,心里又别扭,特别是卜青觉夜里翻身搂住自己,自己就会立马惊醒,颠来倒去,长息休息不足,精神萎靡。现有机会改善睡眠,何乐而不为?
然而他没想到会如此麻烦。辛辛苦苦割了大半天的草,又被指挥着把草修得一样长,接着捆草,上屋顶铺草,全程卜青觉就站在旁边负责动动嘴皮子,被指责没有出力也只回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
上跳下窜累得浑身是汗,长息直接抄起葫芦瓢畅饮两瓢水:“我从没做过此等事,哪里还有二当家的样子,都成你下人了。”
正在欣赏新屋顶的卜青觉想起长息应该是豪门出身,他好奇地问:“你家是不是很大?用的琉璃瓦、楠木柱?”
“还算大,毕竟要住那么多族人。不过我们的屋子一般用砖石修筑,楠木只作雕饰。”
“既然你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长大,那你为何不去岁明城?反而要来这偏远之地受苦?”
长息没料到卜青觉会问这个问题,一丝复杂从他脸上闪过,快到让人难以捕捉:“岁明城白日车水马龙,夜里莺歌燕舞,人来人往,不得安宁,浊气太重,不适合修炼。”
没有察觉到长息的异样,卜青觉继续问:“那……三年后我若是考上了状元,必定会到闹市做官,到时你会与我同去吗?”问完,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长息扬起微笑,凝视卜青觉,眸中戏谑万千,理所当然地答道:“自然――不会。你走了,我还落得清静。”爽朗的语调在卜青觉听来格外刺耳,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佯装生气地推了下长息肩膀:“等我做了大官,穿金戴银,回村子里一人赏一百两,可没你的份,你就眼巴巴望着乡亲们吃香喝辣吧!”然后迅速背对长息,抹平嘴角牵强的笑意。想来也是,就算是知己也无法做到形影相随,更何况平日他人看来长息是自己养的狗,实际上自己却颇受长息照顾,此等包袱,扔了岂不是最好?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此番对话后,卜青觉变得冷淡寡言,经常在家里一天都不和长息说一句话,有次长息故意做菜没放盐,卜青觉竟面不改色地吃完,没有像往常对他的厨艺指指点点,长息甚至觉得自己才是无理取闹的那方。他明白卜青觉的心结,但终归人妖殊途,既然总有一天要面临分别,何不早日说清,以断后患?
这次,长息怯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