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沈舟淡漠地点点头,自己倒了杯水,江陵也顾不得金明岚,抬手拿过他的杯子,“里头放了佛手柑的香料,你不喜欢这个味道。我让他们重新沏一壶上来。”
耳报神不单消息方便,这些舶来的东西但凡只要说得出,都能买得到,江陵近日已经不大自己调茶了,都是从耳报神那儿购现成的。
幕后老板很会做生意,命人给江陵送了一套花草茶作为贵宾礼,总共八罐,口味各异,俱数是精巧鲜亮的珐琅罐,今天泡的便是其中一罐。
“一股橘子皮味道。”沈舟确实不大喜欢佛手柑,“你管你说事,我暂时还不渴。”
“不渴也润润喉。”江陵道,朝金明岚笑了下,“郡主稍坐,这就命人上茶。”
金明岚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煞是好看,“叨扰江大人了。”
不一会儿下头奉了茶水上来,沈舟和金明岚的却是不一样的,她也没多想,只当江陵是尊重皇子,喝了半盏茶,定了定心神后道,“既七殿下也在,便把事都说清楚罢,我竟不知道我姐姐设计要把我嫁给七殿下是如何说起,实在是无稽之谈。那日江大人说南安王府如何如何,是我反应过激,细细想来江大人所言甚是,但我尚有一片真心,只求大人成全。”
江陵暗地里给沈舟打求饶的眼色,小殿下只当没看见,“你已经让他沦为别人话柄,何谈一片真心。若你是男儿,他是女子,早已经名声有碍一条绳子吊死了,如今这样风月的流言,谁家还会把女儿嫁给他。哦,也对,那样就如你的意了。你们姐妹两个好生奇怪,一个嫁了,不情不愿,作出欲语还羞的样式,一个又强买强卖,跑人家家里来个非君不嫁。”
金明岚端着茶的手有些发抖,慢慢落下来泪来,“纵殿下瞧不上我,也无妨,我只为了我这片心。”
江陵道,“郡主的心意,与江某并无干系,且南安王府的意思,您也很清楚。江某一贫如洗,人才品品,配不上郡主尊贵身份。送客。”
“……我,罢了,只当我痴心妄想了。”金明岚自觉已然低到尘埃里,江陵依旧不为所动,“告辞。”
出门时候,小书童递了个小布包给金明岚,“物归原主。”
里头是她殿试那日扔给江陵的荷包,她失魂落魄地接了东西,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屋里沈舟倒是同江陵道,“比起金明华,这个小郡主倒还算凑合。”
江大人异常警觉,“你一个时辰前方才可怜过她姐姐,现在又来可怜她,我上辈子是欠了南安王什么债不成?今生叫他女儿搅得不能安生。”
沈舟懒得理他。
他未曾欠过南安王的债,但是南安王却着实欠了有个人的债。
十日一大朝,新一次的大朝上,江陵弹劾南安王为了爵位暗害兄长,以至于他的嫡亲哥哥,前任南安王世子堕马残疾。
贾赦听罢觉得自己简直要多谢贾政不杀之恩,哥哥挡你道了,你就能把他搞瘸腿?
“这可不是小事。”今上照旧摆一张高深莫测的龙脸,对着江陵会露出些纵容小辈般的笑意,“千里,你来京城时日尚短,如何得知这些阴私之事?”
“陛下英明,臣先前同南安王府有些瓜葛,因此便上了心。”江陵道,“是与不是,只能请有大理寺和刑部来判了。”
南安王差点在朝上脑梗,怒道,“无凭无据,你血口喷人!”
“南安王,你激动什么?”江陵笑看他一眼,“御史风闻奏事,惯例便是如此,陛下都不曾怪罪。王爷莫不是做贼心虚?”
“南安王,你失态了。御史是言官,莫说你,就是弹劾朕,朕也只能受着,祖宗家法便是如此。”今上在朝臣里扫了一圈,“不过也不能真养成你们信口开河的毛病,千里,由你打头,叫大理寺少卿协助你。南安王到底是郡王,北静王,你督办。”
一个案件调查小分队就组织完成了。
北静王领命,随后又道,“臣与南安王同品级,又是小辈,有些事不方便。请陛下令哪位殿下一同办案,也好以示公正。”
江陵就是他的财神爷,他的赵公明,能帮着财神办公的时候谈谈恋爱,总是不会错的。
不曾想,今上确实同意了,点的却是三殿下,三殿下封了个忠义亲王,除了在花街柳巷有个存在感,任谁都不把他当回事。
北静王:……大意了。
今上又问春风楼一事,因为犯案名单太长,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几个重臣翻来覆去地吵,“光顾着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了,涉事的薛蟠可捉拿归案了?”
耿直大人一早听了江陵的建议,那日朝会后就把薛蟠抓起来关好了,既不审问,也不许人探望,只管关着。
“回禀陛下,早已捉拿归案,流放之人擅归本就是大罪,原打算择日发回的。”耿直道。
开青楼倒不是罪过,不管啥行业,也算是正经经营。
“那为何没发回?你也学会说一句藏一句了?”
“回禀陛下,因为兵部王大人并户部卜大人都来替这位薛蟠求情,尤其是王大人,昨日送了一沓子银票,臣还未来得及报与陛下知道。王大人,你这钱是送来干嘛使的?”他还要问一句王子腾。
他自来人如其名,耿直得吓人,但王子腾也没想过他学得和江陵一样,满朝文武面前把受贿说得这么大义凌然,他心理建设一番后道,“臣没教好这个外甥,这些银子是他赔给苦主的,可能未曾说清楚,叫耿大人误会了。”
耿直道,“哦,这就好,以为你要为他徇私枉法。我这就安排人去安置苦主。”
王子腾除了哦之外,还得感谢他。
户部的卜大人就没这么好命了。
江陵笑眯眯道,“薛家是皇商,和卜大人挺相熟的吧?帮着说一句两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耿直大人很耿直地道,“可不止一句两句,说了挺多句的。”
卜大人跪得非常虔诚,“臣受薛家所托,想留下薛蟠一条性命,臣……”
“你有罪,朕知道。”今上不耐地摆摆手,“你自己还在那单子上,倒有脸替薛蟠求情。这些时日,朕听到的臣有罪,臣惶恐,臣万死,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
好家伙,一下满朝全跪下了,齐刷刷地道,“臣等万死,请陛下恕罪。”
这样就显得还站在那儿的江陵身姿非常挺拔了,哪怕宁老头在边上偷偷扯他衣服下摆,他都屹立不倒,谁爱跪谁跪。
但是讲真,他刚刚真的被吓到了,排山倒海,异口同声,尼玛排练过都没他们齐。
江先生第一千次唾弃这个狗逼游戏,以后改名叫红楼佳缘好了,除了让他找到老婆一无是处。
“行了行了,单子上的人都罚一年俸禄。”今上在想春风楼如何有这样大的魅力,叫这么多臣子都陷进去。
扬州瘦马而已,很多人家都有养,是家里的丫鬟不美貌,还是姨娘不风情,非跑到个酒楼去摸人家婢女。
他本就多疑,如今更是多想,会不会是有人借着春风楼的名号结党营私,是老三,还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