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即将破灭的泡沫
他像是即将破灭的泡沫
达达坎南猛然掀起眼皮,眸间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震惊,大概他没想到沈恙会做出这样的猜测。
“您,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议政厅没有别人,是达达坎南创造出来的,一个天然的谈话场合,不必在乎谈话的内容。
沈恙手不自觉地往腰上揉了一下,说:“我不认为贵星可以有很多人去随意调动军队的警卫。”
达达坎南急忙辩解:“至少,至少不会是父亲!”
“沈上将,就算了吧,我愿意赔款,愿意签订条约,您不要再怀疑父亲了,好吗?”达达坎南有一种要藏不住秘密的绝望在身上。
沈恙却说:“我们并不缺钱,我说过,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们背后的第三者,那我们之间的谈判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
达达坎南捂住了脸,一双并不是那么细嫩的手微微打颤,“我真的不知道,如您所听,和埃勒里先生对话的那一个人是我的舅舅,他叫珈尔.洛佩兹,关于他,我知道您已经调查过了。”
“荟星要完了。”这是达达坎南停顿了很久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沈恙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就听着达达坎南继续说了下去:“荟星的土出了问题,已经变成没有营养的废土了,您或许觉得在这个时代,土地并没有什么作用,可那是你们蓝星才会这么想,荟星没了土地根本不行。”
“父亲去世以后,我因为他的遗书,成为了他的继承人,接管了这个烂摊子。”达达坎南语气平静了下来,“可是你敢相信吗?我在这个位置,真正信服我的官员,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我没有办法解决废土的问题,直到有一天,埃勒里找到了我,他说蓝星有一种可以救活土地的办法,他愿意以身涉险,去蓝星找到这个办法。我那时候不知道埃勒里是听了舅舅的话才来找到我的,我只是觉得,终于有人愿意来和我一起想办法拯救荟星了,终于有人愿意认可我了。”达达坎南的声音过于绝望了,便只剩下了无尽的心酸。
他坐在高位上,但所有人都在俯视他。
“后来事情败露,是您告诉了我真相,于是我派人去找洛佩兹,因为比起您,我更想知道洛佩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带走了父亲的遗体,消失在了荟星,却还要插手荟星的事情,最后将荟星至于这种地步他还不罢休。”达达坎南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却让沈恙他们捕捉到了关键的地方,洛佩兹带走了达达斯姆的遗体,如果达达坎南没有说谎,那么达达斯姆就是真的去世了。
而洛佩兹和达达斯姆,似乎有不算正当的关系。
“他们两个?是爱人?”王长建是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洛佩兹,一会儿达达斯姆的?
达达坎南摇头,“至少对于父亲来说,应该不是的。”
“达达坎南先生,可以细说吗?”沈恙凝起眉峰,带着几分关怀。
达达坎南苦笑,“娜提家的破事,我都不想提起了。”
“但是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
“父亲已经死了,或许整个荟星上下来说,真正见过父亲遗体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我就是其中一个。”达达坎南有一种在卸重担的坦然在身上。
“我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周五,照例是我陪父亲吃晚饭的时间,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向破碎了。”
“他问我想母亲吗?我说想,他说他也想。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直到晚饭后他叫人送我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像往常一样平静。”
“如果我知道后面再听到父亲的消息,是父亲在浴室割腕自尽的消息,我那天绝对,绝对不会离开别墅,离开父亲的身边。”
………
这天的天气特别阴沉,天上的云团像肮脏的棉絮团,一簇一簇的,挤在天上,压抑得人都要喘不过气了。
连飞鸟都扇不动翅膀,歇在了树枝头,风打着旋儿的吹,落叶被吹落又卷起。
或许该下雨了。
达达坎南下车的时候想。
“小少爷,统领大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女仆上前来毕恭毕敬道。
今天是周五,是达达坎南陪达达斯姆用晚饭的时间,说起来真的很奇怪,作为达达斯姆的养子,他却不和达达斯姆住在一起,甚至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每周一次,吃完甚至不能留在别墅。
达达坎南从不过问,因为不愿意让达达斯姆为难,他的父亲是一个温柔又漂亮的人,他爱荟星的每一个子民。
达达坎南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下了车,跟着女仆走进了别墅。
达达斯姆住的别墅不小,但却让他觉得莫名的压抑,荟星的土地已经开不出玫瑰花了,别墅前后的花园里长满了玫瑰的荆棘,开不出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来了,达达斯姆所爱的花早就被埋没其中了。
推开别墅的大门,像是在往不见天日的地底走去,别墅里面又没亮灯,只有客厅有一盏微弱的黄光。
达达坎南敬爱达达斯姆,所以在踏进别墅的一瞬间就开始兴奋地寻找达达斯姆,他喊着:“父亲。”
“爸爸。”他一边喊一边往客厅小跑,同时又在避开脚边的障碍物。
达达斯姆坐在餐桌的主座上,穿着黑色的外套,荟星在初秋,不算太冷,但宽大的外套遮不住达达斯姆消瘦的身躯,他垂着头一语不发。
像是在小憩,又像是太累了而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耷拉着头,他又瘦了。
达达坎南顿住了脚步,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喊:“父亲?”
达达斯姆似乎这才醒过来,他缓缓擡起头,那双自来柔情漂亮的眼眸,里面已经没了生息,像是一汪已经干涸的净水,死气沉沉的。
“你来了。”达达斯姆开口,声音也不大,有些发哑。
“父亲?父亲,您生病了吗?”达达坎南急忙跑到达达斯姆身边蹲下,仰起头看着达达斯姆,眼里满是关怀。
达达斯姆瞥下眉睫,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嗯,病了好些天,看见你就好多了。”
“父亲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达达坎南握住了达达斯姆的手,意外的冰凉。
上一次他看见达达斯姆,分明还没有这样憔悴。
“只是感冒了,好了很多,坐下去吃饭吧。”达达斯姆反过来拍了拍达达坎南的手予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