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兵改案(6) 对面忽然响起堪称温柔的……
大元帅就这样缓缓走来,不需要人开道,人群自动让出,数十道目光凝集在殷帅这个焦点,而她的目光则落在吴夫人头顶。
“你找本帅?”
吴夫人紧紧拉住殷莫愁衣角:“求殷帅给我孤儿寡母作主……”
众人精神一振,来了来了,戏肉来了。
“先等等,刑部代侍郎何在?”殷莫愁不看吴夫人,径直道。
这时,有个着侍郎官服的年轻人站出来。
殷莫愁给了他一个眼神,后者俯首贴耳上前听训。
“行了,就这样吧。”
“下官遵办。”
代侍郎轰然应诺,走到吴夫人面前。
众人看见此景,愣了下。
“你想和本帅说什么,不着急,想好了再说,但前提是得对你说的话负责。”殷莫愁抬手一指那代侍郎,“你,把吴夫人所言都记下,片字不漏,听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代侍郎竟从怀中掏出纸笔。
这对话显然是说给吴夫人听的。
吴夫人身体僵硬:??
吃瓜官员:??
刑部搞什么,现场办衙?
“开始吧。”殷莫愁负手。
三个字,攒着寒气,眉眼深戾。
吴夫人本来想开口的,见这情形,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名姓代的刑部官员原本在殷莫愁手下,凶神恶煞过来,对吴夫人道:“不过在开口之前,我得先告诉你冲击官府府衙怎么定罪,还有造谣生事怎么定罪。”
说着,也不管人听不听得懂,就开始不带标点符号地念长串晦涩的刑律。但见代侍郎的表情,庄重而肃穆,仿佛他念的不是刑律,是心中圣典。
开玩笑,殷大帅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妇人没辙。
末尾,代侍郎又补充道:“对了,你是否还要去各国使馆前闹,外使馆不算府衙,但污蔑朝廷另行定罪,刑罚还在冲击府衙之上。我也给你念念吧。”
吴夫人懵了,张大嘴巴,一屁股朝后倒去。
场面安静得只有那刑部官员铿锵有力的声音。
这位代侍郎也是逗,年纪轻轻,却能跟和尚念经似地,N啵N啵念个不停,刑律的每个字都像降魔咒敲在吴夫人头顶,其它听不懂,就听懂了“囚禁”、“流放”、“奴籍”、“连带”、“子孙不得入仕”什么的。
吴夫人受到极大惊吓,朝他连连作揖:“别别别念了,求你别念了……我儿还小,他可什么都不懂,哎呀千万别牵连他,吴家就剩这么根苗了……都是民妇自作主张……民妇告退民妇告退……”
说着连滚带爬跑了。
兵部的人心想,咱殷帅就是帅,一下子捏到吴夫人的软肋。刘孚的人没热闹可看,个个露出讪讪表情。代侍郎这方收了架势,就差没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殷莫愁:“你们都这么闲没事做吗,散了。程远在不在,让他来见我。兵部的人都跟我进来。”
她边说边往里走,兵部守卫听罢,飞扑进兵部通报。
其他官员都泄气般呈鸟兽散。
*
“说说怎么回事。”殷莫愁坐下便问。
兵部尚书程远刚刚年过半百,一张圆脸已堆着不少皱纹,见了殷莫愁,脸拉得老长,都快成风干的老苦瓜。
“五天前的早上,很反常,都过了卯时三刻,吴敬还没有来,他以前从不迟到,我们还以为是最近太劳累导致睡过了头。那天雨下的很大,京兆府尹王谦来的时候淋了一身。”
程远闭了闭眼:“王谦平时常去户部工部走动,与咱们兵部无甚公务往来,他冒雨前来,我当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吴敬被路过的人发现时已经身体发僵,断气许久,送到京兆府,经仵作检验,结合吴夫人说他一夜未归,判断他应该是在放衙回去时因雨天路滑摔倒,石头磕破脑袋。”
谁能想到,七尺男儿独自走夜路,摔了一跤就把命给摔没了。
“最近殷帅忙着大朝会,刘相就趁机刁难我们,之前认可的兵改方案又不认了,鸡蛋里挑骨头,没法子,为了过中书省那关,我们得重拟。连日来兵改署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起早贪黑。吴敬管的兵甲司,他年轻,聪明,听话懂事,很勤勉,每天早早就来了,风雨无阻。”
提起痛失得力干将,程尚书满脸惋惜,继而想起吴夫人,表情又变成苦大仇深。
“我已是极力优厚吴敬遗孀。但这吴夫人太凶了,昨天一大早到府门外堵我,我说抚恤之事得按章程来,朝廷的抚恤金我那天拜祭时就送去了,自己也另外给包了笔钱。她嫌少,我想着,要不内部再筹点儿,但筹钱也要时间,总得同僚们自愿才行吧。
这事急不得,我尽量劝大伙儿多出点,但她不肯听,愣说是我是兵部尚书,我说了算。这不是逼捐嘛!殷帅您瞧,我的手上还被她抓出花来。”
前些年,北境战事多,兵部要讨粮征兵,忙得四脚朝天。好了,终于四境安宁下来,又要推行兵改,跟北漠人斗勇完,现在跟刘孚的文官团斗智,才半百的兵部尚书,两鬓花白,看上去有六十几岁那么老。
就说前两天,吴夫人带着儿子来讨钱,那孩子噗通一跪,嘴里就喊“求尚书老爷爷给我们做主……”
尚书……老……爷爷……程远差点没当场飙泪。
原来自己这么显老,敢情去年五十岁生日宴会上那些家伙说他什么正值鼎盛龙精虎猛,正是一朵花的年纪。
全都是放屁。
就这么从后衙小跑出来一段路,在初冬的天已经汗流浃背,袖子掀开,手臂赫然一块青一块紫,还有几道扎眼的抓痕还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