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折子一
俞聪十二岁那年碰见贺锦。
当时贺锦与程子澜出外散心,偶遇俞家一行人。领头的是俞家大舅子丁峰,丁家与程家算是旧识,生意上亦有往来,是以丁峰对程子澜的印象甚好。
两人寒暄一番,丁峰见一旁的公子哥儿虽没程子澜俊俏出色,却也是个进退得度的年轻人,便把同行的小辈提拎出来认识认识。熟料贺锦一报家门,对面一行人脸色都变了。
俞智站在较后头,二十多岁的性子火气满满,脸上挂着的神情可谓难看。而大舅子丁峰也是个暴性子,竟顿时黑了脸,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连贺锦的招呼礼数都一手推没了。
程子澜虽年纪轻轻,却见不得贺锦受委屈,冷下脸拉住贺锦走了。
丁峰被驳了面子,但程子澜毕竟不是自家后辈,多说无益,暗含愠色拂袖而去。跟在俞智身边的俞聪懵懵懂懂的,也没对离去的二人有多大印象。
后来一番纠葛纷扰,尘世翻滚,最后也没记起这么一段旧事来。
小小事情,搁置也罢。
再说将仙将徒弟的姘夫折腾得脑袋空空后一一打发,贺锦又是如何走上寻姘头之路。
贺锦离了承启岛,几经挣扎,决定先去峥越山庄。途中刚好路过俞家一处大庄子,才碰上的俞聪。
俞家虽是武林世家,但两任俞当家都没把练武当回事儿,满脑子装着一个钱字,纷纷经商。俞家表面看着稍显富贵,实则说富甲一方也不为过。而俞老爷也是命好,与俞夫人鹣鲽情深,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俞聪是老来得子,更受父母兄长宠溺,嚣张跋扈地长到束发之年,真真是差些就长歪了。
后来与贺锦胡闹了好几年,终于性子也稳重下来了,偏逢此时将仙回岛,将这四人逮了个正着。
俞聪被送回俞家,俞夫人瞧着儿子半肿的脸儿,一时间心疼得死去活来!唯一只得庆幸的,便是俞聪一觉醒来后忘了贺锦为何人。
俞夫人当日就跑到庙里还愿,直嚷着菩萨开眼了、她儿终于跨了这道坎!
俞聪反倒没啥感觉,照样吃吃喝喝,没事混着以前的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一副纨绔子弟的姿态。才过三四天,风言风语就接踵而来了。
人的嘴巴都长在前头,哪里拦得住,反之心肝是红是黑偏收在肚皮里,哪知道用心是好是孬。反正俞聪在外头听说自己和一个男人分桃短袖闹得沸沸扬扬的,酒气当场冲上脑子,直接掀了酒桌子,与人打了一架;边惊讶自己武功有所长进又觉得脑子空着的那头虚得很,越想越气,就越打越狠!最后打得对方跪地求饶,直嚷着“饶命饶命!我真没瞎扯!不信你回家中问问!”
俞聪又醉又怒,当真回府质问俞夫人。俞夫人一下子被问得支支吾吾,他恍然大骇,顿时酒醒了大半,愣在当场,活像蒙了眼的驴子,都找不着边儿了!
俞夫人这下才顿悟,大喊:“哪来那么多碎嘴!青天白日的平白捏造这么个人来!我儿莫要偏听偏信!尽是瞎话罢了!”
俞聪已经听不进耳了,呆呆愣愣地回房歇息。结果独自一床滚了大半晚上,都没想出半点头绪。还是俞夫人当机立断,次日一早借着由头就将俞聪送到别庄去,免得又在此处招惹是是非非。
可恨是酒肉朋友满地皆是,逃过了初一,走不了十五。
俞聪在别庄才住了小半月便又认识几个狐群狗党,那些人也听闻俞家幺子的风流韵事,但胜在俞聪富贵,这么个冤大头可是少有啊!与俞聪混成堆时往往应和俞聪的话,尽挑好听的话堆满嘴,哄得俞聪甚为高兴。
那日他们就在酒楼二楼摆了酒席,俞聪泛起酒意了就踩着椅子嚷:“你爷爷我最会摸女人!若要论腰细,那定是翠奉楼的娇兰儿——”边说边嘿嘿笑着,在众人起哄中越发嘚瑟。环视一周,在偏角的一桌上看到刚好闻声回头的贺锦。
贺锦挑起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俞聪只觉浑身一个激灵,色厉胆薄地吼一句:“瞧啥瞧!”
贺锦回头继续啃着手里的包子。俞聪见他乖乖回头,还是觉得不爽,抛下酒席一桌子人跑到贺锦那头的小方桌上,嫌弃地看对方就点了一菜一包子,连块肉也没有。
“面生啊、兄弟哪里人氏?”俞聪撩他,“姓甚名谁呐?啧啧、这么点玩意哪能下嘴呢!”说着就唾弃地捻起一个包子,说:“瞧你也是寒酸,不如你喊我一声爷爷,爷爷我、给你添个肉?”
贺锦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对他说:“承启岛、贺锦。”
俞聪的包子吓得掉到桌上翻了个身。
自作孽不可活,怕就是说这般罢。
后来贺锦没理会他,半是气的,半是心里头累的。倒是俞聪逃命似得回了别庄傻了一天,次日连包袱也没收拾就去追赶路的贺锦了。两人纠纠缠缠地走了一路,直到贺锦独自拜访峥越山庄未果,便有了开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