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寻踪知危局
梦醒寻踪知危局
青丘药庐的晨雾还没散尽，帐幔上的冰魄暖炉微光渐淡，林君离是被帐外细碎的啜泣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时，第一反应是摸向身侧——本该温热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下夜燎昨晚盖在他身上的玄色外袍，衣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赤麟妖力气息，却没了主人的温度。
帐角的钟鸣符还在轻轻颤动，静心香早已燃尽，只剩下案头那卷《山海异闻录》摊在原地，书页停在画着赤麟的那一页，朱笔批注旁的小麒麟涂鸦，此刻竟显得格外刺眼。
“阿糯？”林君离撑起身子，喉咙干涩得发疼。
他刚掀开帐幔，就见阿糯蹲在药庐门口，粉裙上沾着焦黑的桃枝碎屑，手里还攥着半朵枯萎的桃花，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连他走近都没察觉。
“君离哥哥……”阿糯听到声音，猛地擡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的桃花落在地上，“夜燎哥哥……他被仙兵抓走了！”
“你说什么？”林君离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他一把抓住阿糯的肩膀，指尖用力得发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什么时候的事？昨晚我睡之前他还在……他怎么会被抓走？狐婆婆呢？大家为什么不拦着？”
阿糯被他晃得眼泪掉得更凶，断断续续地说：“昨天傍晚……皓辰天将用焚天火威胁，说要烧了青丘……夜燎哥哥怕连累我们，就对您用了安睡咒，自己出去跟仙兵走了……狐婆婆和阿玲婆婆想拦，可仙兵有焚天火，我们……我们拦不住……”
林君离的手瞬间垂落，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昨晚夜燎温柔的低语、额头轻触的温度、塞进他掌心的护心鳞，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心口。
他想起夜燎俯身时的眼神，想起那句“等你醒了，我们去后山看桃花”，原来从一开始，夜燎就没打算让他跟着冒险，早就做好了独自赴险的准备。
“不……不可能……”林君离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药架上，陶罐摔在地上，草药撒了一地。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佩碎片——那半块锁妖石还泛着淡暖的光，锁灵缚的感应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不是之前同步的剧痛，而是一缕极淡的、属于夜燎的气息，微弱却清晰，像黑暗里的一点星火。
林君离猛地停下动作，屏住呼吸。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锁灵缚的牵引——那缕气息顺着血脉缓缓流动，带着夜燎妖核的微弱脉动，虽虚弱，却没断绝。
更让他惊讶的是，以往只要夜燎妖力紊乱就会传来的反噬痛感，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丝极淡的仙力波动，裹着锁灵缚的暖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制住了。
“他还活着……”林君离睁开眼，眼底的绝望瞬间被希望取代。
他攥紧掌心的护心鳞，那鳞片泛着温润的红光，与锁灵缚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夜燎还活着！而且……锁灵缚的反噬被压制了，仙兵没伤他的妖核！”
阿糯愣了一下，随即止住哭声，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可皓辰天将那么凶，他们会不会……”
“不会。”林君离打断她，语气突然变得坚定。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山海异闻录》，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之前的慌乱与无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思索，“仙兵抓夜燎，是想要他的麒麟火，不是要他的命。他们用焚天火威胁夜燎，又压制锁灵缚的反噬，就是怕夜燎在途中出事，断了提炼麒麟火的可能——只要夜燎还有利用价值，就暂时不会有危险。”
他走到案前，摊开一张空白的宣纸，从袖袋里掏出炭笔，指尖虽还在微微发颤，却一笔一划地画起了地图：“狐婆婆呢？我要找她问清楚昨晚的情况，还有仙兵离开的方向。”
“狐婆婆在前山幻阵那里，阿玲婆婆陪着她。”阿糯连忙起身，擦了擦眼泪，“昨晚仙兵走后，狐婆婆就一直在加固幻阵，怕仙兵折返。她还说……说夜燎哥哥走之前，让我们好好照顾您，等您醒了，别让您冲动。”
林君离握着炭笔的手顿了顿，眼底泛起一层湿意，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想起夜燎之前总说他“冒失”，想起自己每次闯祸都是夜燎护着，这次换他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动，要好好谋划，才能把夜燎平安救回来。
“走，我们去找狐婆婆。”林君离把护心鳞塞进贴身的锦袋，又将《山海异闻录》卷好抱在怀里，脚步沉稳得不像刚经历过打击，“我需要知道仙兵的路线、皓辰天将的弱点，还有……仙界关押妖物的地方，有没有记载。”
前山的幻阵外，狐婆婆正坐在青石上，指尖撚着菩提子，脸色苍白得像纸。阿玲婆婆站在她身边，见林君离走来，眼底满是担忧。
“君离，你来了。”狐婆婆擡眼，声音里满是疲惫，“夜燎的事，是我们没护住他。”
“不怪你们，是夜燎自己做的选择，他不想连累青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想知道，昨晚仙兵是往哪个方向走的？皓辰天将有没有说要把夜燎带去哪里？”
狐婆婆叹了口气，擡手对着幻阵一挥，淡绿色的妖力凝聚成一幅简易的路线图：“仙兵走的是往京城的官道，皓辰天将临走前说，要把夜燎押回仙界的锁妖塔，交给天帝发落。锁妖塔是仙界关押高阶妖物的地方，塔底有‘镇魂阵’，能压制妖力，一旦进去，就很难再出来。”
“锁妖塔……”林君离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在宣纸上快速记下“锁妖塔”三个字，又想起之前夜燎说的，千年被封时见过的仙界典籍，“我记得夜燎提过，锁妖塔的镇魂阵，需要用仙官的精血催动，而且塔有九层，每层的守卫都不一样。皓辰天将带夜燎走官道，肯定是想尽快回仙界，不会绕远路。”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锁妖石碎片，碎片泛着淡暖的光，锁灵缚的感应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他闭上眼睛，试着将妖力注入碎片——之前夜燎渡给他的赤麟妖力顺着碎片蔓延，竟与锁灵缚的气息产生了共鸣，隐约能感知到夜燎的位置在东北方向，距离青丘越来越远，却始终没离开官道。
“我能感知到他的位置。”林君离睁开眼，眼底满是坚定，“锁灵缚还在，仙兵虽然压制了反噬，却没切断我们的联系。只要夜燎还在官道上，我们就有机会追上。”
“可仙兵有焚天火，还有锁妖链，我们怎么跟他们斗？”阿玲婆婆担忧地问，“夜燎的妖力被锁妖链压制，我们就算追上，也未必是对手。”
林君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翻出《山海异闻录》，快速翻到记载仙界法器的那一页。他指着其中一段朱笔批注：“你们看，这里写着‘焚天火虽烈，却怕至阴至寒之物，雪国冰璃的冰魄之力可暂挡；锁妖链需仙力催动，若能找到‘断仙草’，可暂时切断仙力供给’。我想请能飞的妖友去往雪国一趟借冰晶之心，断仙草我记得青丘后山就有——我们可以赶在仙兵进入仙界之前，在官道必经的落霞涧设伏，用冰魄之力挡焚天火，再用断仙草削弱锁妖链，只要能暂时困住仙兵，我就能用锁妖石碎片唤醒夜燎的妖力，我们一起带他走！”
狐婆婆看着他条理清晰的谋划，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泛起欣慰。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夜燎护在身后的冒失公子，而是能冷静分析、主动承担的模样。
“好。”狐婆婆站起身，指尖的菩提子泛着淡绿的光，“阿玲，你去后山采断仙草，越多越好；阿糯，你去找鸟妖带上信物跑一趟雪国，再把沙华留下的生机沙带上，能帮我们稳住阵脚；君离，你跟我来，我们去幻阵里取‘雾隐符’，能帮我们避开仙兵的探查。”
林君离点头，将《山海异闻录》紧紧抱在怀里。他最后望了眼青丘的方向，雾层依旧泛着粉紫的光，却没了之前的闲适，反而透着股风雨欲来的紧迫。
“夜燎，等着我。”林君离摸了摸怀里的护心鳞，鳞片的温度透过锦袋传来，像夜燎在无声回应，“这次换我来护你，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看桃花雨，一起寻完最后一滴妖泪，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锁妖塔。”
药庐外的风渐渐起了，卷起地上的草药碎屑，却吹不散林君离眼底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