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春风雨欲来,宿舍楼外的晚樱赘折了枝桠,新朵俏丽落红成泥,满城风絮烟雨飘洒数日,晴日初照,暖热又渐深。
期末后,暑假就近了。
近来邵清明在学校少有碰见邵辉。学校五月份将召办一年一度的校园艺术节,邵辉是班里最惹眼的台柱子。除了班里的报演,各个社团校队也纷纷向他递来邀请,他整日连轴转,早起晚睡大半个月,在寝室里也没时间搭理邵清明。如此一来,倒缓解了邵清明的几分窘迫。
晚十一点,宿舍楼,万籁俱寂。
邵清明照例侧卧在床边默背古文,就着床头灯徜徉在“之乎者也”里迷蒙,醒一时憩一时地熬着,精神不济。身后是邵辉难得老老实实在课桌前的身影,年轻人稚气却深刻的眉眼在亮光铺染下流露了极致的不苟,黑亮如墨玉藏着难觅的轻柔。
他正在画一张画。
精致的耳蜗,尖俏的下颌,流畅的肩颈,清瘦的背骨……薄毯若即若离地垂在臀缝依稀可见的位置,一张裸裎美人侧卧图犹然天成,他背而不见的身影似诱惑似娇羞,就像是被爱侣逗弄后闹小性子一般。
再平添数笔,绘了软塌花灯,几分古色古香恰如其分,唯画中人无如绢青丝三万,失落了些微画意。
如此,邵辉停了笔,端详几秒新作的钢笔画,实在觉得有些无趣,后又动作克制地偏转了身体,偷偷再看身后那人,才发现邵清明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卷起的书散落在枕边,睡颜恬静清秀,似儿童无忧天真。
床头灯亮着,邵清明睡得不算踏实。朦朦胧胧的时候看见有个不真不切的人影,随着身侧凉风倏忽而过,他还来不及清醒,就堕入黑甜的酣梦。
室内黑漆漆,只有窗外偶有光亮倾斜进来。
近午夜,窗口柔软的风扑打在邵辉傲立的脊背上,有些深夜的清畅和寒凉。他的额发被风吹散,无章无法地耷拉在眼帘前,扰乱了他的视线,视线里的人依旧睡着,呼吸流顺平缓,看着是睡熟了。衣衫平整,领口高合,俨然和那画里的媚惑不同,他喜欢邵清明柔顺听话的样子,也明白邵清明始终是哥哥。因此,邵清明对他严防死守。
俯身将人抱到内侧,掀了软毯躺好,隔着数十公分的尺度,邵辉枕着硬邦邦的床沿僵硬着身体,不敢冰着手脚揽他。忙的昏天地暗的时候不敢念他,大概也知道邵清明是不可以念的那一个人。不管是排演还是上课,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嗓音,浏览过他的字迹都要分神,无法抗拒地巴望着他来和自己说说话。
其他的,什么都不敢求。
也知道那次的事故对邵清明震慑太多,他终日茶不思饭不想,邵辉也是看在眼里的。不只是如此,待人做事上,邵清明的言行也颓丧得多,无论异性同性,可以不多说就缄默,可以不多见就垂首。
邵辉很忧心他,可苦于身份,不见不闻不认,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哪里有愿意真的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