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
“…哥哥……”这一声叫的,几乎要融化了穆阳的心,却没想到之后脱口而出的是那一句质问――“你一定要杀我和穆简吗?”这话又似利箭一样向穆阳刺来,令他毫无防备,狠狠刺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动作一僵,笑容也冷了下来,万万没想到当自己再次见到安玲珑时,迎接自己的是这样的话。
安玲珑见穆阳浑身僵硬,心底下却想得不多。只是想着穆阳亲口对自己和穆简下的判决――该当死罪。她就顿时失了扑上去的勇气,只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玲珑……”穆阳沉默了一阵,终于开了口,眼中却隐隐带着一点失望,连玲珑都不相信他了吗?“那只是缓兵之计,我本想让你诈死离开的,却没想到,我的人晚了一步,让你被一群……给带走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戎狄余孽?
他的疑惑安玲珑岂能看不出来,然而她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解释,只是又问道:“那……穆简呢?他做错了什么?他是你的堂弟啊!你们这么多年下来,连一点兄弟情都没有?”只是为了一个皇位吗?她都知道了,知道了当年穆阳暗地里为两人种蛊的事。
穆阳却又沉默了下来。
“穆简他……必须死。”他和他,只能存其一。
安玲珑却有些不懂了,可如今文轩正在为穆简驱蛊,她不能让穆阳来打扰,哪怕他们已经不可调和,可她还想尽力阻止,至少,两个人的对决不该在今天。
“跟我走吧,玲珑。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穆阳不想再多谈关于穆简的任何事,他莫名地有着害怕,害怕安玲珑想起一切来,也害怕安玲珑会有如上一世般决绝的选择,他只能向安玲珑承诺一切,希望她跟他走,这一世,他们不是兄妹,他也不必如上一世般,仿佛周身都套着重重枷锁,被伦理所桎梏。
安玲珑却觉得很失望,穆阳就这么避讳谈及穆简?言语中迫切地想带自己离开,他到底想干什么?“你……不像是我的哥哥。”当年哥哥时洒脱似清风,耀眼如烈日的人,怎么会如今日一般,对于权力放不了手?要死死地守着这个偷来的宝座?“我不会跟你走的。”至少不是现在。
穆阳死死盯着安玲珑。不像是她的哥哥?他到宁愿自己真的不是她的哥哥!他要她,但不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她,现在……
突然有人追来,一副暗卫的打扮,在穆阳身边耳语了几句。
瞳孔一缩,穆阳便知如今情况紧急,穆国即将发动新的攻势,他必须回军坐镇,再说,如今安玲珑也不愿与他走,他倒不如派人盯紧了这里,给她思考的机会和时间就是。是以他望向安玲珑,沉声开口:“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收拾,三日之后,我必来接你。”说着也不等安玲珑的回答,转身匆匆便领着暗卫回去了。也不知是真的战事紧急,还是害怕从安玲珑的口中再次听到否定的答案。
呼。安玲珑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哥哥还不知道穆简就在此处,所以才这么轻松离开,可三日后他若再来,或许此事便瞒不住了。
巴尔士不屑地朝穆阳呸了一声,道了一声“伪君子”,又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安玲珑:“公主殿下,您为何要称那狗皇帝为哥哥?”这不是认贼作兄吗?
“此事你不必再管。”
巴尔士气恼地甩手走人。
……
呜――
军号声响起,两边大军都摆出了相当的阵势,如今南疆主守穆国主攻,以金河为分界线,穆国将士渡河而来,劣势虽有,可有穆阳御驾亲征,士气高昂无比,直让河东岸的南疆军士发憷。
只要这一战胜了,重新夺回桂城,已是不远了。甚至穆军还可以继续南下,攻城略地,将南疆的土地给夺了一部分过来!
穆阳还坐在军帐之中,现在穆军暂由聂荣康统帅,也足够应付南疆军队,若是过会情势紧迫,他再出现也不迟。
此刻他坐于案头,一手支着脑袋沉思。
“你……不像是我的哥哥。”他想起了安玲珑的这句话。
他恨不得自己不是,可安玲珑的话到底让他忆起了从前的那些事,哪怕已过百年,可昔日欢愉景象依旧在眼前回放,他也忘不了。
曾经他和简鸣,都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堪与众皇子媲美,自己更是有着第一公子的美名,毕竟简鸣到底是异姓王的世子,若是太过招摇,难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而自己在这方面的顾虑却远远没有这么多,不过私下里,他还是知道简鸣的能耐并不输给自己。
他们曾经也是极好的朋友。也曾并马青山,观花饮酒,彼此赛过吟诗作对,也有比武论高下,只是,这一切,当他从简鸣的眼睛里读出对安玲珑的爱慕之时,烟消云散。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对自己的妹妹起了那样的心思,或许是玲珑那样爱娇地看着自己,扑进自己怀里甜甜地叫着哥哥的时候,又或许是在玲珑顽皮,欺负了别家的公子小姐时眼里闪着小得意的时候,或许是在她慢慢长大,从一个女童长成青涩少女的时候,又或许在她婉静大气,从容不迫与他国来使辩论的时候。总之,他爱她。
这是一种超出了兄妹伦理的爱,却也是一种炽热到毫无保留的爱。
穆阳也曾努力地自我克制过,无数遍地告诉自己,玲珑是妹妹,他伪装的很好,玲珑仍然当他是最亲的大哥,自己的小秘密也不曾隐瞒过他。当他告诉自己能够将这样的感情隐藏一辈子的时候,却看见安玲珑羞涩着一张小脸告诉他,她喜欢简鸣。而且,简鸣已经向父母言明,过些日子就要来提亲了。
他拉着简鸣出来喝酒,在简鸣醉酒时分问他如何看待玲珑,他看见了,简鸣对玲珑的爱。
穆阳嫉妒地发狂。
多年压抑在心中的感情一朝冲毁了他建在欣赏的那堵伦理的墙,汹涌而来,吞没了他最后仅剩的理智,他得不到的,简鸣怎么就有这个福气?昔日的兄弟情谊在刹那间崩毁,不复存在。
鬼迷心窍之下,他找到了烟儿。烟儿是玲珑贴身的侍女,他知道这个小丫鬟一直都对自己有好感,总是偷偷摸摸找机会瞄他。果不其然,只是犹豫了一阵子,烟儿便答应了他的计划,与他一起,算计了简鸣,就在玲珑和简鸣大婚的那一天。可是之后……之后发生的事,让他追悔莫及。
玲珑也死了。
他抱着她的尸体,痛苦到不能自已。这时,烟儿却突然踏了进来,说了一堆不知所谓的话。
也是之后,他才知道了这个女人的真名――洛云嫣。
他和玲珑都成了洛云嫣手下的人,洛云嫣虽然帮他洗去了玲珑的部分记忆,却不准玲珑随意见他,偶尔两人相见,也不过是玲珑追问他家族的覆灭的原因,或是他们的死因。他不忍说,也不敢说,于是越来越痛苦,痛苦地要发疯,他杀了自己曾经最要好的兄弟,却仍没有得到玲珑。他也开始恨洛云嫣这个人,将一切归罪于她。他想要反抗,却屡屡失败。
直到他在某一次洛云嫣布置下来的任务中,遇到了苟冉。
苟冉是一名蛊师,施蛊的手法并不比洛云嫣差,两人更是宿敌,有苟冉的地方,便容不下洛云嫣,当然,这是苟冉单方面认为的。至于洛云嫣,其实根本就没太把苟冉这个人放在眼里。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个人的手段,的确有的一拼。更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个人都是疯子。
苟冉知道了安修旭对洛云嫣的恨意,恰好,他本人也很恨洛云嫣,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帮助安修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没错,是苟冉帮着安修旭逃离了那具束缚了他一百多年的身体,成功将他送入了轮回,转世成了穆阳,并且在特定的时候,穆阳就会恢复前世身为安修旭的记忆。甚至,苟冉还在随后派了一名弟子,也就是文轩,前去辅佐穆阳。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位深得他真传的弟子,其实也是洛云嫣的人。
之后的一切也便明了了,洛云嫣发现安修旭逃脱,起了兴致将安玲珑也送了过来,至于简鸣为何转世在了自己和安玲珑的身边,穆阳却知之不详了。
而这一世的穆阳和穆简,也曾是好得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可惜,面对皇位,穆阳再一次背叛了穆简。
面对私欲与情谊的抉择,他总是选择了前者。所以,玲珑才说……他已经不像原本的安修旭了吗?是玲珑原本就没看清,还是自己真的变了?
忆及昔日两人的兄弟情谊,穆阳忽然将脸埋入了手掌之中。
他不会后悔的!因为他才是最爱玲珑的人!
……
一声急促的报告声传来,打断了穆阳原先的动作:“皇上,苟大人说,已经发现了叛贼穆简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