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她说着,很自然地伸手入……
第94章她说着,很自然地伸手入……
她说着,很自然地伸手入怀,摸出塔娜迷迷糊糊塞给她的那块用粗糙草纸包着的硬糖。糖块被体温焐得微微发软,边缘的草纸毛糙。
“喏,”容芷将糖块递给胤禔,眼底漾着温柔的光,“你闺女的心意,巴巴藏着要给‘四叔’的。说是…‘他咳嗽’。”她模仿着塔娜那含混不清的小奶音。
胤禔一怔,接过那块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糖块,粗糙的草纸硌着掌心。他低头看着,又擡眼看看暖炕另一头,正被奶嬷嬷喂着温水、小口小口吃着橘瓣的女儿。
塔娜似乎察觉到阿玛的目光,擡起小脸,对着他露出一个甜甜软软、毫无阴霾的笑容,嘴角还沾着一点橘络。
胤禔素来刚硬的眉眼,瞬间如同被春水浸过,柔和得不可思议。他捏紧了掌心里那块微暖的糖,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糖纸边缘,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这小丫头……心倒是细。”
他小心地将那块糖收进自己贴身的荷包里,仿佛收着什么稀世珍宝。暖阁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哔剥和龙凤胎偶尔咿呀的软语。阳光透过明纸窗棂,斜斜地投在地面上,光影里细小的尘埃无声飞舞。
屋外,前院隐隐传来十阿哥胤指挥小厮摆弄冰虎位置的兴奋叫嚷,还有仆役们为即将到来的除夕做着最后忙碌的脚步声。
容芷的目光扫过暖炕上依偎在一起看画册的儿女,又落在胤禔刚毅却因归家而松弛的侧脸上。她端起手边微温的茶盏,袅袅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只觉得这喧腾的烟火气,这沉甸甸的牵挂与暖意,便是人间至好的年景。“对了,”胤禔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盏,从怀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用明黄绸布仔细包裹的硬质小匣子,放在炕桌上,“差点忘了。额娘让我带回来给你的,说是让你收着,除夕守岁的时候再看。”
明黄色的绸布在暖阁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庄重。容芷接过,入手微沉。她掂量了一下,心中掠过一丝疑惑。惠妃今日在宫中已给了丰厚的赏赐,这单独托胤禔带回、又特意嘱咐除夕夜才开启的匣子,里面会是什么?
胤禔显然也不知情,只道:“额娘神神秘秘的,只说是份心意。”
容芷点点头,将黄绸匣子暂且放在一旁的高几上。目光转向窗外,日头已经西斜,给庭院里未化的积雪镀上了一层浅金。
她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去小厨房看看,今儿小年,晚上那顿饺子馅儿可得盯着点。锦秋,把惠妃娘娘赏的那两匹云锦找出来,看看给弘昱和塔娜裁新衣够不够。”
她刚走到暖阁门口,身后传来十阿哥胤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的脚步声,小家伙显然在前院玩够了冰虎,小脸红扑扑,额发被汗濡湿了几缕,身后依旧拖着那张狼皮褥子,一进门就直奔胤禔而去,扒着他的膝盖仰头问:
“大哥!南苑围场真有比房子还大的熊瞎子吗?我们什么时候去?开春就去吗?”
胤禔大笑着将小十抱起,放在自己膝头颠了颠:“当然有!开春就去!大哥说话算话!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百步穿杨!”
弘昱一听“熊瞎子”和“去玩”,立刻丢开手里的画册,骨碌一下爬过来,抱住胤禔的另一条腿:“阿玛!弘昱也要去!打大熊!”
塔娜虽然不太明白“打大熊”是什么,但看哥哥和阿玛都这么兴奋,也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橘子,摇摇晃晃地凑过来,伸出沾着橘汁的小手去抓胤禔的袍角,奶声奶气地学舌:“去!塔娜也去!”
暖阁里瞬间又被孩子们兴奋的叽叽喳喳填满。容芷站在门口,回头看着这闹腾又无比鲜活的一幕:胤禔被三个小家伙围着,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爽朗笑容;弘昱眼睛亮得惊人,塔娜懵懂却执着地揪着阿玛的衣角;十阿哥胤坐在胤禔膝头,手舞足蹈,那张宝贝狼皮褥子有一半拖在地上。
她轻轻笑了笑,转身掀帘出去,将满室的喧嚣和温暖关在身后。廊下的寒气扑面而来,却不再觉得刺骨。前院回廊下,那座巨大的冰虎在暮色初临的天光里沉默伫立,晶莹剔透,虎视眈眈,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片为新年而忙碌的、充满生气的府邸。
经过安置冰虎的回廊时,容芷停下脚步。几个小厮正小心翼翼地踩着梯子,在回廊的梁枋上悬挂精巧的琉璃彩灯。
灯笼尚未点亮,但冰虎那巨大的、威猛的身躯在渐暗的天色和未点亮的彩灯映衬下,轮廓反而愈发清晰深刻,透着一股沉静的、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冷冽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与远处厨房飘来的煮饺子的面食香气、以及府中各处燃起的驱寒艾草味道,混合成一种独特而踏实的年节气息。
她擡头望了一眼渐暗的天空,几颗疏星已悄然闪烁。除夕的脚步,近了。
腊月二十四的清晨,直郡王府前院空旷的演武场早早地喧腾起来。地上的薄霜被踩踏成湿漉漉的印子,呵出的白气在清冽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消散的雾。
十阿哥胤像只不知疲倦的小牛犊,裹着那件标志性的灰黑狼皮褥子,小脸因兴奋和奔跑涨得通红,正绕着场中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打转。
“大哥!再射一次!射那个红心!”他指着五十步外箭垛上醒目的朱砂靶心,声音又脆又急,恨不得自己扑上去当那支箭。
胤禔一身利落的石青色劲装,箭袖紧束,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单手持一张硬木牛角弓,臂膀沉稳如山岳,闻言也不多话,只是唇边噙着一丝纵容的笑意,再次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白羽箭。
搭箭,扣弦,开弓!动作行云流水,充满力量的美感。弓弦发出低沉悦耳的嗡鸣,白羽箭离弦而去,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钉入红心边缘,箭尾兀自震颤不休。
“好!”十阿哥蹦跳着欢呼,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拖在身后的狼皮褥子扫起一小片尘土。他小跑过去,踮着脚尖,伸出冻得微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够胤禔腰间悬挂的箭壶,也想抽一支出来试试。
“慢点,小十。”胤禔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小手,顺手将那沉甸甸的牛角弓递到他面前,弓身几乎比十阿哥的个头矮不了多少,“这大家伙你现在可拉不动,来,试试这个。”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张小巧的、专门给孩童习射用的竹胎软弓,弓身缠着红绳,轻巧趁手。
胤的眼睛瞬间亮了,迫不及待地接过小弓,学着胤禔的样子,笨拙地搭上一支轻巧的木杆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小脸憋得通红,才勉强将那张软弓拉开一半,箭头颤巍巍地对准了箭垛方向。
“腰挺直,肩膀放松……对,眼睛盯着靶心……”胤禔半蹲下来,大手稳稳地托住胤的手肘,耐心地调整着他的姿势,声音低沉有力。小家伙在胤禔的掌控下,绷紧了小身子,努力瞄准。
就在这时,演武场通往前厅的月洞门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奶声奶气的争执。
“哥哥笨!我的!糖糖给四叔!”是塔娜细细软软、带着点委屈的声音。
“才不是!额娘说一起看!弘昱先看!”弘昱的声音则响亮许多,带着点不讲理的霸道。
胤禔闻声,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就在这分神的刹那,胤扣弦的手指一松!
“嗖——啪!”
那支木杆箭歪歪斜斜地离弦飞出,力道虽弱,方向却偏得离谱。它没有奔向箭垛,而是划出一道低矮的弧线,直直朝着演武场边拴着几匹温顺驯马的马厩栏杆飞去!
“哎呀!”胤惊叫一声。
箭矢“啪”地一声撞在粗实的木栏杆上,力道虽不足以造成损伤,却惊扰了其中一匹正在悠闲啃食草料的枣红马。
马儿受惊,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带动得旁边的几匹马也骚动起来,刨蹄喷鼻,一时间马厩前小小的空地人仰马翻,负责照料马匹的小厮吓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去安抚。
“啧!”胤禔眉头一皱,立刻松开扶着胤的手,一个箭步上前,沉声低喝:“都别慌!稳住缰绳!”
他魁梧的身形往那儿一站,带着天然的威慑力,混乱的马匹竟渐渐在他的呵斥和熟练的安抚手势下平息下来。
趁着阿玛注意力全在马厩那边,弘昱和塔娜两个小家伙像两只偷溜进厨房的小老鼠,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胤禔平日里处理外务的书房。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松烟气息,陈设简洁而硬朗。
弘昱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很快锁定了目标——昨天傍晚,阿玛带回来的那个用明黄绸布包裹、被额娘郑重放在多宝阁最高一层的扁平匣子!
“那个!金盒子!”弘昱压低声音,兴奋地指着高处。塔娜也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