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悠悠的秋千,欢快的童年……
第62章悠悠的秋千,欢快的童年……
容芷伏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传来的共鸣,微微闭了闭眼。土豆,红薯……无论它们此刻叫什么名字,无论它们藏在这广袤世界的哪个角落,她一定要找到它们!这小小的“解闷”愿望之下,是她刚刚破土而出的、想要撬动这个饥饿世界的决心。
胤禔的动作雷厉风行。第二日一早,十队精干的人马便带着明确的指令,如蛛网般从直亲王府迅速撒向四方。这些侍卫和办事的奴才们,怀揣着亲王福晋“爱好奇花异草”的旨意,一头雾水却又不敢怠慢地踏上了征程。
他们的任务简单又古怪:凡遇不认识的、长相奇特的植物种子或幼苗,不拘是深山老林里挖到的,还是市集上番邦商人摆出来的,亦或是某个偏僻村落里谁家种着的不起眼土疙瘩,一律想办法弄回来。
一时间,直亲王府的管事处热闹非凡。隔三差五便有风尘仆仆的侍卫或管事回来复命,带来的东西五花八门,令人啼笑皆非。
“福晋,这是从云贵那边收上来的,说是开的花像孔雀尾巴,当地叫‘凤尾蕨’的苗子!”
“福晋,这是关外林子里找到的,结的果子通红通红的,像小灯笼,尝了一口,酸得奴才牙都要倒了!当地猎户说叫‘狗枣子’……”
“福晋,这是南边海商手里买来的,据说是从什么‘弗朗机’(葡萄牙)来的玩意儿,叫‘番鬼芋’,长得黑黢黢疙疙瘩瘩,切开流白浆子,那海商说他们船上水手饿极了才啃这个,又麻又涩……”
容芷端坐在花厅主位上,看着眼前摊开在锦布上的各种奇形怪状、或干瘪或鲜活的植物块根、种子、幼苗,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无奈。她耐着性子一一辨认,偶尔拿起一个仔细端详,指尖拂过粗糙或黏滑的表面,试图从那些陌生的形状里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轮廓。
然而,失望总是居多。那“凤尾蕨”是观赏植物,“狗枣子”是野生猕猴桃,“番鬼芋”……听起来像是木薯,处理不当还有毒。
她面上维持着对“新奇花草”的兴趣,眼底却难掩失落,挥挥手:“这个……样子是奇特,先种到暖房角落里试试看吧。那个‘番鬼芋’……瞧着有些骇人,先单独找个盆养着,别跟别的混了,仔细看看再说。”她强打精神,对辛苦跑腿的人温言勉励几句,又赏下些银钱。
日复一日,王府后花园一角的暖房里,渐渐成了一个小型的“世界奇异植物园”。
各种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在匠人的精心侍弄下顽强地生长着,有的抽枝展叶,有的开出了颜色诡异的小花,引得府里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都说福晋这爱好真是越来越怪了。
容芷每日都会去暖房转上一圈,目光在那些绿意盎然的枝叶间仔细搜寻,心头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被一次次“不是”的冷水浇淋,却始终不曾熄灭。她告诉自己,急不得,大海捞针,哪能一蹴而就?
心中的焦虑和对丰收的渴望无处排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府里两个最鲜活的小生命身上——她的龙凤胎,弘昱和塔娜。
两个小家伙正是精力旺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年纪,整日在乳母丫鬟的看护下,在王府规整却难免单调的花园里跌跌撞撞地奔跑嬉戏。
看着孩子们在假山旁爬上爬下,在平整的青石路上追逐打闹,容芷的心里却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
那些沉重的、关于饥饿和未来的忧虑,暂时无法解决,但至少,她可以让自己的孩子,拥有一个更肆意、更无忧无虑的童年。一个能真正“玩”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藤蔓般迅速在她心中蔓延生长。她找来府里的管事和手艺最好的老木匠,关起门来,拿着炭笔在素笺上比比画画。
“这里,对,就在那几棵老槐树底下,清出一片空地来,不要石板,铺上厚厚一层干净的细河沙,筛过的,不能有石子儿……边上用打磨光滑的圆木围起来……这叫‘沙坑’。”
“这棵树,旁边再加一棵……对,这两棵榆树之间,距离正好。给我扎个结实点的秋千架!绳子要粗,用熟牛皮裹紧了,木板要宽厚,打磨得一点毛刺都不能有!两边还要有扶手……”
“还有这个……”她指着画得最仔细的一处,“找上好的楠木,按这个尺寸做!要结实!两边做成梯子可以爬上去,顶上做个平台,平台前面斜斜地接下去……对,要光滑!像镜子一样光滑!孩子们可以从上面‘哧溜’滑下来……这就叫‘滑梯’!”
老木匠看着福晋笔下那前所未见的奇巧玩意儿,惊得目瞪口呆,连连称奇。管事更是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福晋这“奇花异草”的瘾头还没过,又开始折腾起“奇玩异具”了。
但亲王爷早有吩咐,福晋的话就是府里最大的规矩,无论多新奇古怪的要求,照办就是。于是,王府花园一角,很快响起了锯木凿石的叮当声。
容芷几乎成了半个监工,每日除了去暖房查看那些“奇花异草”,便泡在这片正在兴建的“游乐园”里。
她亲自盯着匠人们筛选河沙,看着那细密金黄的沙粒被倾倒入圆木围成的浅坑;她亲手试坐秋千,感受绳索的韧度和木板的舒适;她甚至不顾身份,在滑梯初具雏形时,自己攀上平台,扶着边沿,小心翼翼地试了试那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滑道斜面。
“福晋!使不得啊!”春桃和管事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在下面张开手臂,唯恐她摔着。
容芷却毫不在意,只觉得那光滑的木面触手温润,斜面角度也恰到好处。她扶着扶手,想象着孩子们从上面欢笑着滑下的情景,连日来因寻找作物不顺而郁结的心绪,竟也奇异地松快了几分,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明亮的弧度。这笑容纯粹而温暖,映着初夏的阳光,让一旁紧张的下人们都看呆了。
当最后一块圆木被敲打进沙坑边缘,当秋千绳结被牢牢系紧,当滑梯的扶手被打磨得再也找不到一丝毛刺,这个凝聚了容芷心血和“奇思妙想”的“游乐园”,终于宣告落成。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容芷亲自带着一双懵懵懂懂、却已按捺不住好奇的小儿女,来到了这片全新的小天地。
“弘昱,塔娜,看,这是额娘给你们做的!”容芷蹲下身,指着眼前色彩鲜明(秋千架漆成了亮眼的朱红色,滑梯是原木色但打磨得油亮,沙坑金黄)的设施,语气里带着一丝献宝般的兴奋。
弘昱乌溜溜的大眼睛最先锁定了那个晃悠悠的秋千。他挣脱乳母的手,像只小牛犊般噔噔噔冲过去,伸出小手就去抓那宽厚的朱红色木板:“额娘!飞!弘昱要飞!”他急切地叫着,小短腿使劲想往上爬。
容芷笑着上前,稳稳扶住他肉乎乎的小身子,将他抱到秋千板上坐好,又仔细地把他的小手放在两边裹了牛皮的粗绳扶手上。“抓紧了,弘昱!”她站在后面,轻轻一推。
“啊——!”弘昱短促地惊叫一声,随即被那腾空而起、微风拂面的新奇感觉征服,小脸上瞬间绽开巨大的笑容,咯咯咯的笑声如同摇响的银铃,清脆地洒满了整个园子,“飞咯!弘昱飞起来咯!额娘再推!再推高一点!”
塔娜则被那片金灿灿的沙坑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挣脱奶娘的怀抱,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坑边,伸出穿着精致小绣鞋的脚,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细软的河沙立刻温柔地包裹住她的小脚丫,留下一个浅浅的、可爱的脚印。
这奇妙的触感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发出“呀”的一声轻呼。她蹲下身,试探着用小手抓了一把沙子。沙子像金色的水流,从她嫩藕般的手指缝里簌簌落下。
“沙沙……凉凉……”她奶声奶气地嘟囔着,小脸上满是发现宝藏的惊喜。她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子里,开始笨拙而专注地用小手挖坑,堆起小小的沙丘,完全沉浸在这片新奇柔软的天地里,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咯咯的笑声。
容芷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个快乐得忘乎所以的孩子身上流连。弘昱兴奋的尖叫,塔娜专注的低语,还有那无忧无虑、毫无阴霾的笑声,像最温暖的泉水,汩汩流淌进她的心田,暂时冲刷掉了那些关于饥荒、关于寻找的沉重阴霾。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跳跃在孩子们灿烂的笑脸上,也跳跃在她含着温柔笑意的眼底。这一刻,只有纯粹的、为人母的满足与安宁。
“弘昱飞飞!塔娜玩沙沙!”容芷轻声重复着孩子们的快乐宣言,只觉得连日奔波的疲惫和心底那份沉甸甸的焦虑,都被这童稚的欢笑声奇异地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