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二进制的我和你（16）

周茅心中的喜悦只出现了一瞬，随即便被无尽的焦虑取代了。

8010就这么直接朝后方过来，他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伏兵，若是被攻击的话，岂不是非常不妙？

然而似乎打算宽慰周茅似的，乌诺号带着军队越来越近，周茅看清了军队的数量，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数量大概是他身边伏兵的5、6倍之多。索伊和帕塔尔纳肯定不会让8010带这么多人来救自己。他一定是自作主张。

8010冲得很快，与身后的军队甩出了一段距离。周茅听到身边发动机的轰鸣声。敌军似乎蠢蠢欲动，想从四面包围乌诺号，将它也捕捉在手。

周茅有些慌张。他试图移动赛洛号来给8010警示，却由于缺少能源，怎么也动不了。索伊在通讯仪中焦急地喊着8010，让他赶快回来。8010却不为所动，径直向周茅的方向冲刺。

“别管他。”通讯仪中传来一个阴沉冰冷的声音，帕塔尔纳似乎对8010的行为十分不满，“全部军队转向，进攻后方。”

8010身后的战斗机距离他越来越远，已经逐渐向母舰后方驶去了。乌诺号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敌军的战机也离乌诺号越来越近。周茅看到一个眼熟的悬浮装置从敌机下方伸出。

“快跑啊！”周茅焦急地锤着通讯仪，试图给8010传递一线信息。然而通讯仪却不为所动，一阵刺刺拉拉的响声之后，瞬间沉寂无声。正当周茅以为通讯仪彻底报废时，从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赛洛。”

周茅猛然抬头。乌诺号那血红的机体出现在显示屏的正中央。周围敌军战机仿佛慢动作般缓缓地接近他。乌诺号慢慢地抬起手臂，他身后无数架战机迅速转移方向，直直地向周茅这边冲了过来。

密集的子弹犹如雨点一般，射到周茅身边的战机上。子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丝毫没有擦到赛洛号的机体。隐藏在云层中的敌机接连爆破，一个埋伏军就这么瞬间被消灭了。

乌诺号朝周茅飞了过来，往赛洛号的机体上方塞了一个黑色的匣子，赛洛号的能源瞬间恢复了。通讯仪响了两声后，便恢复了正常。8010的脸出现在电子屏的上方，看着周茅一言不发。

周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去母舰尾部作战吧。”周茅说。

8010点了点头，与赛洛号一起转身飞走。周茅沉默了一会，说：“你来救我，我很开心。谢谢你。”

屏幕上，8010的脸闪动了一下。“你的表情并不是开心的表情。”他说。

“对不起。我知道。我违抗了最高级别的人类的指令。”8010顿了顿，“但我只想救你。一想到要抛弃你，我感到自己的所有运算系统都要崩溃了。”

周茅笑了笑：“你在军队里用处这么大，违反了指令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最多让你会机械体里待几天。”他透过显示屏，看着逐渐显形的敌机：“我们现在先把对方解决了吧。”

8010点点头，影像便在显示屏上消失了。周茅紧紧盯着疾驶而来的战斗机，神情中充满忧郁。

他知道，事情不会像自己说得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战斗花费的时间并不长，周茅和天空军很快便把敌军击破。清理完战场后，他便与8010一同返回了母舰。

机棚里的气氛十分诡异。医生和研究院目视着他与8010从软梯上降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击破了敌军，救回了赛洛，本应该是值得庆贺的事，然而整个舰内仿佛无人一般，鸦雀无声，寂静得可怕。

只有索伊走上前，拍了拍周茅的肩膀，让他和8010回房休息。

8010眉头微攒，脸上闪现了一丝不安的神色。周茅暗地里捏了一下他的手。

二人一言不发地走到房间门口，互相眼神示意告别后，走到了各自房间内。周茅踏进屋内后，门便如往常一样自动关上了。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熟悉而空旷的房间，心脏因紧张而皱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8010违抗命令出击，并且如此直接地在众人面前控制大部队改道。这种行为，天空派的人不会视而不管的。

他悄悄打开门，注视着乌诺房门的情况。如果有人在这时进入乌诺的房间，将8010带走的话，他可以上前阻止。

然而他没有等到带走8010的人，倒是有两个人走到他的房门口，请他离开房间，说是总司令要见他。

周茅自然不能反抗，只得乖乖地跟着他们走。到了母舰最顶端的一个房间，二人便离去了，留下周茅一个人面对着大门。

周茅吞咽了一下口水，将手指放到门口的传感器上，大门应声而开。

这是周茅第一次进入帕塔尔纳的办公室。这是个全玻璃的房间，为了防止阳光，周围挂着巨大的幔帐。一张宽阔的桌子正放在透明穹顶之下，桌子后，那个精明强干的领袖，正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周茅。

周茅有些不知所措。他先按照礼仪给帕塔尔纳敬了个礼，然后便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

“坐吧。”帕塔尔纳淡淡地说，挥了挥手，一张椅子便从地面上升起，立在周茅身后。他看着周茅做好，轻轻敲了敲桌子，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为了……8010的事？”周茅心中忐忑，试探性地说道。

帕塔尔纳的手指暂停了一下，然后又落在桌面上。他推了推眼镜，从镜框上方看着周茅。

“你怎么看8010？”他问？

周茅的手不自然地蹭了蹭衣角。“他……很好，”他观察着帕塔尔纳的表情，小心地说。“他计算速度很快，对战斗局势的估算也很准确……”

“还有呢？”帕塔尔纳盯着周茅。

“……”周茅看着帕塔尔纳，不知道他的意图。他不敢贸然说话，唯恐说出的话语会给8010引来灾祸。

帕塔尔纳观察着周茅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他注视着周茅，“你很喜欢他吧？”

周茅心中一抖，他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不产生任何变化，但貌似失败了。帕塔尔纳以一种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轻声说。“这对于你们改造人来说，是很正常的。”

他将手放回桌上，恢复了双手交叠的姿势：“你大概不知道。8010已经侵入了天空派上所有17个改造人的金属芯片，修改了你们在其中的记忆，使改造人对它产生依赖和好感。”

“不可能。”周茅脱口而出。

帕塔尔纳微笑着不语，伸手按了一下桌面的按钮。巨大的投影屏出现在空中，他在屏幕中看到自己和乌诺的身影。二人坐在空旷的机房中央，赛洛眼神呆滞，目光涣散，乌诺的手紧紧地握着赛洛的手，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周茅愣住了，他听见8010那句熟悉的话从屏幕中传来：

“这里的花已经很美丽了，但却不及你笑起来样子的十分之一。”

帕塔尔纳轻点了一下桌面上的按钮，屏幕一闪，换了另外一幕。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乌诺，同样的表情，只不过乌诺的身边换成了另外一个女性的改造人。她带着同赛洛一样的空旷的眼神，听着8010重复同一句话：“这里的花已经很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