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
上一世,水O短短二十四年的纨绔生涯,其中也有一些不那么纨绔的时日。
那些时日,他都呆在金陵。
那一年他的父亲还没有去世,在朝中还颇有威望。
他身为长子,自幼随着父亲走南闯北,因此也在金陵呆过一段时日。
四王镇守边疆,水O的父亲也不例外。水O的父亲镇守一方,征战中所用的物资,多半出自仅次于京城繁荣的金陵。
兵马未动,粮食先行,素来都是行军常识。
水O家驻守的城池离金陵不算太远,历年的物资不由京城调拨,都是金陵直接供与。于是他父亲每年都要来金陵一趟,与城中的官员商家喝喝酒,听听小曲,活络活络交情,以求行军打仗之时,物资能不被克扣,将士们也少吃一些苦。
每年过万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他便与父亲一路南下,行至金陵,便是二月岁末。
南方的天气要比京都暖和一些,初春的杨柳披上新绿,日头也是暖洋洋的。
白天他随着父亲接见各路官员,到了晚间,便是与他父亲私交甚好的普通家宴了。
水O便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她――紫薇舍人薛公的后人,皇商薛宝钗。
她穿着时兴的衣裳,衣缘上绣着金线,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挽着,上面点缀着可爱的几朵小珠花。
水O自小在美人堆里泡着,或娇媚、或灵动、或端庄的美人他见了太多,然而遇到薛宝钗时,水O还是小小的惊艳了一下的。
那实在是个不可多的美人胚子。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水O所知道的所有赞扬美人的句子,瞬间都黯然失色。
水O整日里跟在他父亲身后,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然而今日终于发觉了整天与父亲为伍的弊端――书到用时方很少。
他爹是个大老粗。
虽说没到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地步,但也不比那好上太多。
例如他爹每年上的奏折,都能惹着皇帝额上青筋乱跳,然后摔在桌上,让熟识他爹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提着毛笔再翻译一边。
这样的短处虽然让截了他爹书信的人两眼摸黑,什么也看不懂,但也给皇帝以及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们增加不少的工作量。
因此,水O跟了他爹这么多年,四书五经没看个齐全,也是非常正常的。
水O想不出哪一句诗句才能与面前的小美人相配,但当他俩四目相对时,水O忽然间就明白目若星光是怎样的一种璀璨。
那是如同秋夜里被露水洗过的星辰,明亮却又清澈。
刹那间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失去了声音,水O眼底世界里,只剩下面前女孩眼里看陌生人的好奇与探究。
薛宝钗歪着头,眉目舒展开来,如同仕女图里的美人儿走了出来。
声音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润,软软糯糯的,里面又带着三分童音,娇而不媚,让人听着舒心的紧。
水O第一次收了拿眼角撇人的流氓态,偷偷地把先前不知从哪摘的簪在发间的花儿赶紧除了,穿着锦衣玉带的身体绷得挺直――眼前这个女孩,实在让人难以生出一星半点的不敬心。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就顺其自然了。
薛宝钗的父亲博学多才,三教九流涉猎众多。
而水O的父亲却是个除了打仗,其他知之甚少的大老粗。
水O父亲唯恐他呆在自己身边久了,学了一身兵营里的臭毛病,堕了自己家百年赫赫威名的名头,于是厚着脸皮,声具泪下的把他托付给了薛宝钗父亲。
“你我相交多年情谊,不能见死不救。”
水O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他爹素来能把活的说成死的,但像今日直接咒自己死的,还是第一次见。
水O父亲又道:“我膝下就这一根独苗,好歹让他跟着你识几个字。他日我一朝战死,为国捐躯,他也知道点生存门道。”
水O内心是拒绝的。
他一介男子,以后要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整日里学些四书五经,与一个小女孩为伍算什么?
然而抵不上他父亲的壮烈托孤似的一意孤行。
水O拖着行李,后面跟着一大群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一步三回头的住进了薛宝钗家的院子。
薛宝钗还没到七岁不同席的年龄,况她父亲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分别教习俩人,索性把俩人叫在了一起。
薛宝钗父亲一捋胡须,十足的教师先生范,端着严父的架子正色道:“小公子在府里暂住几日,你可不许欺负他。”
薛宝钗噗嗤一笑,小手拉着父亲宽大的袖摆,笑道:“我怎会欺负他呢?”
然而下一句却是冲着水O而来:“听说你连四书都没读完呢?”
水O父亲是驻守一方的大将,薛宝钗父亲也有意交好,这几日他们来金陵,薛宝钗父亲也没少在家人面前提起水O家里的情况,薛宝钗聪慧,自然也就留了心,知道他不怎么爱读书的性格。
水O脊梁挺得笔直,一副顶天立地威风大将军形象:“我长大以后是要带兵打仗的,怎会读那些文人看的东西?”
“大将军也是要读书的。”
薛宝钗笑道:“你看看古往今来的那些名将,哪个不是能识文断字的?岳武穆做的满江红,文人也是及不上的。”
“那个我知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水O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后面的记不大清了。”
“八千里路云和月。”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