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
秦远再回到南安王府时,宝钗已经卸完妆,隔着珠帘,隐约能瞧见她肌肤胜雪的容颜,她的声音是柔柔的,像是夏日炎炎,一只蜻蜓轻轻落在荷叶上,翅膀轻颤,驱散了一夏闷热,听之让人为之清爽,起不出一点旖旎心思。
秦远知道,世间从不缺乏美人,娇媚的,灵动的,端庄的,然而一张美丽的皮囊之下,又有着一颗玲珑心肠,这就非常难得了。
这样的人物,也无怪乎水O拼了命也要往前凑了。
秦远又瞧了一眼那个珠帘后的漂亮女子,她松松挽着鬓,半垂着眉眼,白日里手上带着的护甲也去掉了,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书。
若无其事,又仿佛大局在握般信心满满,出尘又入世。
这样的女子,水O栽在她手里,一点也不亏。
秦远突然又发现,宝钗的声音好像永远都是淡淡的,就连那日水O都快要死了的时候,她的语气也不过是多了几分焦急,声线依旧不变,举止投足间,尽显大家气派。道:“如此,便按照统领说的去做吧。”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淡然处之,都游离在外,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端庄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撕心裂肺,痛哭出声。
这样的女子,美则美矣,但也太冷了些。
秦远眯起了眼,叩首领命而回。
宝钗让莺儿关上了房门。
屋内的装饰,一如宝钗与水O大婚那日一般,除了少了那些大红的装饰品。
她手里捧的书,是水O平日里放在枕下的,一页一页的折痕,上面还有着水O的批注,龙飞凤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这本兵书,显然是他平日里时常看的。
水O对兵书的解读,一如他的为人,刚烈激进太过,而仁厚略显不足。
宝钗知道,那是生于天家特有的狠辣,不成功,便成仁,从来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宝钗合上了书。
她嫁到天家,作为南安王妃,也就意味着,她也要接受这种思想,甚至于潜移默化,一点一点变成这种人。
但是,她不愿。
她的母亲虽然懦弱没有主见,但却非常慈爱,她的兄长虽然纨绔不能主事,但良知未泯心中仍有大义。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温暖,虽然不够完美,或许还需要她时时操劳,步步小心,但总能让她低头饮茶时,眼底一片祥和安宁,外界风雨纷纷,她抬头敛眉,嘴角勾起的弧度刚刚好,心中升起万千勇气,泰然面对。
江城大营中,
一轮红日,自海上缓缓升起。
海上余波一圈一圈荡去,映着火红的日头,将海水染成一片殷红。
水O一身明光镜铠,立在船头上,火红的披风用金线绣着海浪祥云,在他身后微微飘着。清晨的海风吹拂着他年轻的脸颊,他眯起了眼,不远处,蛮夷的大船上,高高的桅杆上面挂着他们将领的旗帜。
在红日的映照下,刺眼的很。
卫若兰将手放在额上,眺望着敌船,看了一会儿,皱眉道:“敌船与我军相差甚远,普通弓箭根本无法伤及敌军。”
周围的将军们纷纷跟着附和:“是啊。”
另一位将军道:“百步穿杨,便是世间的神射手了,如今敌军与我军的距离,远远不止一百步。”
水O眯起了眼,沉声道:“拿我的弓来。”
卫若兰从亲卫手中接过水O的硬弓,递给水O。
水O拈弓搭箭,手指松弦,一声轻响,三支羽箭如流星去尾,消失在朦胧的清晨中。
装备精良的蛮夷大船上,桅杆上的旗帜无声坠落。
海风吹起,旗帜飘飘荡荡,落在海面上。
刚刚升起的太阳照在巨大的旗帜上,洒下一片灿烂的红。
船上将士们声音雷动,齐声叫好。
卫若兰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张着嘴,半晌没有回过来神。
一位老将拂须大笑,道:“虎父无犬子,王爷的箭术,不输于老王爷。”
老将是年轻时跟着老南安王一路征战过来的,若论辈分,水O仍需要喊他一声“世叔”,因而水O微微向他拱手,目光又眺向远方的蛮夷大船。
主船上旗帜掉落,船上穿着披甲的蛮夷战士来往匆忙,号角声响起,随行的周围小船纷纷向主船靠拢。
水O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之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海风抚弄着他的侧脸,一阵又一阵,像极了洞房花烛夜那晚宝钗柔柔的喘息。风力渐渐变强,刮在脸上,像是幼年他不好好习武父亲的鞭子落在他的身上。
再睁眼,水O目光掠过艘艘敌船,仿佛看到了远在京城的宝钗回首莞尔一笑的星光灿烂。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远不及霓裳羽衣在怀,铁马冰河入梦。
水O抽出腰侧佩剑,锋利的剑刃闪过一道寒光,划破了最后一丝海上清晨的朦胧:“架弩,进攻!”
战鼓声响彻云霄,雕刻着海浪祥云的巨大船只如一把出了鞘的锋利的宝剑,漫天的弩箭趁着东风,纷纷射入蛮夷的船只!
蛮夷船只上,惨叫声连连响起,蛮夷将领满脸的不可置信:汉人何时有了射程这般远的弓箭?!
水O微微一笑,道:“诸葛先生曾言: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观阵图、不掌兵势...”
目光触及蛮夷开始降帆远去的船只,水O嘴角噙着一抹嘲讽,道:“庸才耳!”
是役,蛮夷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