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瞧上哪位公子吗?
侯苒微微一愣,随即脑海中便浮现出某张熟悉的俊脸,难得不是那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而是在怀虚谷的梅花树下,他垂首凝望着她,眉宇间藏起了所有锋芒和锐气,唯有淡淡的专注的温柔,安静得宛如错觉。
――以至于她只顾着看他,看得移不开眼,连他往她发髻上别了朵梅花都不晓得。
“哟,小姑娘还脸红了呀,是想到哪家公子吗?”
景王妃的一声娇笑将侯苒骤然拉回神来,再看王妃娘娘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眼神,才惊觉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发起烫了,微微抿唇,将略有些失控的神色掩饰下去,露出一个自然的笑道:“王妃娘娘说笑了。我常年不在京城里,回来也不过是在府里待着,或者跟娘娘进宫来探望太妃,莫说看中哪位公子了,我这是见都未曾见过呢。”
贤太妃只是笑看着两人,并不言语。
“那可不行啊,苒苒,前阵子干娘她老人家与我抱怨,说你那大哥都二十好几了还不肯定亲,成日在外也没个体贴的在身边伺候,不像话,还托了我帮忙物色好人家,想着便是为了你安排呢。”
这……侯苒倒是有耳闻过,之前是她年纪尚小不甚在意,现在快及笄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出嫁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的,侯老夫人会这么说,她并不意外。
只是她如今……
“正好我们庆哥儿开春后就办周岁宴了,届时会邀请不少勋贵世家到场的,想必各家公子也都会出席,我昨日便给你祖母递过帖子了,届时她让你来,你可一定要来,不许推脱。”
侯苒有些无奈,心道景王妃还真是思虑周全,连自家外孙的周岁宴都不忘为她谋亲事做准备,太贴心了,贴心得她想拒绝都开不了口,只得苦笑:“王妃娘娘盛情难却,我自当是要去的,先谢过娘娘的好意了。”
“好,还是苒苒最听话,小时候没白疼你呀。”景王妃像是松口气,爽朗地笑了两声,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干娘年事已高,腿脚又不便,此回大概是不来的,要么会吩咐你大哥送你过府。苒苒,我悄悄说一句――你可别让他到门口便溜了,进来坐坐,也见一下别家的闺秀千金,说不准就看上哪位了呢?”
侯苒:“……”
敢情这年头做媒的生意还要买一赠一了?
“哎。”景王妃摇摇头,她也不想瞎操心,还不是干娘拜托了好几回,她拒绝不了嘛,确实侯家那孩子打小没了娘,性子又冷,干娘是说不动他了,才趁着小子回京来给他开开窍的。
“我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啊,就想着干娘她老人家……唯一的盼头不就是看你们小辈早日成家立室吗?要是能成了,也算了却干娘的心愿,对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侯老夫人都搬出来了,侯苒还能说什么,不过既然是侯老夫人吩咐的,到时自然是由她来开口,用不着她多想,于是顺从地应下了景王妃的邀约。
之后景王妃与贤太妃说体己话,侯苒便同荣安郡主坐一起,当惯了大夫,不自觉便给她说起了平常饮食作息上要注意的事,说到一半荣安郡主忽而笑了笑,轻拍去指尖的饼屑道:“苒苒,若不是知你还未出嫁,我都以为你怀过孩儿了,懂得这么多呢?”
侯苒神色无异,答道:“哪有,不过是养病时闷得慌,多看些书罢了,这会儿没忍住在瑜姐姐面前卖弄几句,让你见笑。”
“怎么会?妹妹这几句,可比我家那位学得要管用许多了。”
“……谢大人?他怎么了?”
说起自家相公,荣安郡主微微弯起了嘴角,既甜蜜又不住地埋怨道:“他啊,每回我有了身孕,总紧张得像是他怀了似的。头一胎我身子有些吃不消,请了大夫看护,他自己也跟着学,给我熬吃的喝的,晚间腿疼了他也会给我按……这些都好吧,但就是管得太严了,我要做什么都说不行,动不动就拿太医的话说我,我还说不过他,可气人了。”
侯苒默默听着她这分明乐在其中的抱怨,不曾经历,因此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宽慰她道:“谢大人对你很好了,换作旁人都羡慕不来。”
“好是好……哎,也就近来他升迁了,忙得离不开宫里,我才勉强自由些。”
侯苒“哦”了一声,说起谢明u官拜左相的事,比前世她所知道的时间相差无几,但升迁的原因却是她未想到的,正想旁敲侧击问问个中细节,荣安郡主倒自个儿说开了。
“……他与我说,这左相的位置本不该是他的。你家侯将军回京后,与他见过一面,后来皇上也召见过他,很晚才去的,没让旁人知道,当时回来太晚了我便没多问,没想到不久皇上便下旨封他为左相了。”
侯苒几乎一听便将前后事情连起来了,握住荣安郡主的手紧了紧,低声道:“瑜姐姐慎言,这些话……莫要与外人说。”
果然不如表面上的单纯。
当年谢明u对荣安郡主一见钟情,对侯家兄妹相助的事颇为感激,此后因侯誉风欣赏他的品性及能力,私交渐深,但两人在朝中皆身居要职,为了避嫌,鲜少明目张胆地来往,外人或许不知情,但侯苒不可能一无所知。
只是皇上的态度也十分耐人寻味。
当初敲定谢明u为左相仿佛是听从了殷世谦的意思,但后来殷世谦因政事上处处受阻,屡次吃瘪,没少找皇上告他的状。
然而听闻皇上只在朝堂议事中数落了他两句,充当了几回和事佬,除此之外未有其它动作,似乎半点儿也不偏袒那受尽委屈的殷国舅。
如此看来,皇上从一开始便对此保持暧昧的态度,很可能只是顺水推舟地让谢明u上位,顺便还哄得殷右相误以为他是在顺从自己的意见,遂安安心心地表示赞成?
“你放心。”荣安郡主当然不蠢,只是看这个妹妹常年远离京城中的纷争,掺和不进来,才随意告诉了她,“我谁也没说,也就今儿出来与你说过。”
侯苒点头,抬手给荣安郡主满上热茶,关切道:“瑜姐姐润一下口吧。”
“好。”荣安郡主笑着接过,夸她,“自小到大都是你最贴心的,往后啊,要哪位公子娶了你,可真是他的福分呢。”
“……”侯苒真服了这三句不离说亲的母女俩了,本来怪害羞的一件事,被她俩搅得快心如止水了,“瑜姐姐别开我玩笑了。”
荣安郡主一撇嘴:“才不是玩笑呢,瑜姐姐说的是真心话。”
侯苒说不过她:“好好好……”
“你呀,可长点儿心吧。”
侯苒心里无奈道,她要不是长了心,哪儿能有心上人啊。
但这话她没再往下说了,本就不是爱张扬的人,没把握的事她一贯不喜说出口的,于是应和两句,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因荣安郡主有孕在身易犯困,没坐多久便有些撑不住了,贤太妃自然体谅地让她们早些回去,景王妃紧张女儿,又愧疚许久才来一回却不能多陪陪三妹,因此略带请求地望了侯苒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挽着贤太妃的手温声道:“时辰尚早,我也不着急回府,不若在这里陪娘娘多说会儿话吧?”
贤太妃正要开口,景王妃已经先替她应承了:“那苒苒多留会儿,我先带着瑜儿回府歇着了,晚些再派马车来接你。”
侯苒点头:“有劳景王妃,路上小心。”
待母女俩离开后,屏退宫人,贤太妃才得以问侯苒一些她自己的事儿,毕竟也数月未见了,做娘的当然尤为挂念女儿。侯苒对亲娘也不愿隐瞒,早便将她离家习医的事告知了贤太妃,只是道清前因后果了,贤太妃明白事理,知晓了也未曾对其他人说过。
“那你此回回京城,春后还出去吗?”
侯苒也不确定,模棱两可道:“大概……听祖母的意思。”
“哦,这样啊。”贤太妃倒是很开明,温和笑道,“你不必顾忌太多,若真想继续学便出去吧,姑娘家晚一两年成亲也无事的,等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再嫁不迟。”
说罢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微低着头,神色平静,仿佛先前被景王妃调侃时一闪而过的羞涩并不存在,但贤太妃也曾年轻过,小姑娘这一脸的淡然是真是假岂会瞧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