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二) 天意弄人 - 紫黄 - 零团子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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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二) 天意弄人

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尽管心头有股抹煞不去的焦虑不断催促着赵祯及早清醒,但身体就象失了控制,无边无际的疲倦裹着他,让意识越陷越深。好不容易挣破那份沉缅,幽幽睁开眼,浑噩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逼人的暖意直达四肢百骸,还能听见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想见身下躺的是一方土炕。借着豆点大的灯光,勉强能瞧出屋内陈旧残破的家私,墙上还挂了十数张毛皮,也不知是香獐子还是野狗的。

被救了吗?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回答了他的疑问。赵祯长舒口气,突又忆起什么,伸手摸向身边。

没有?!

怎么回事,展昭呢?

几乎弹坐而起,不顾头还晕眩着就要挣扎下地,却被一声苍老的嗓音叫住。

“G,小伙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慌忙上前扶住。“你的烧才退,可不能逞强啊。”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赵祯这才看清来人正是昏厥前所遇的白发婆婆。

“别慌别慌,在另一间屋呢。我家垒的炕虽不小,可你染了风寒,怕你过给另一个,所以让你们分开睡。放心,待会儿我会叫我儿阿牛照顾他的。”

这么一说果然感觉鼻子怪怪堵得慌,声音也沙哑了几分。虽然病得难受,赵祯仍不放心,一意孤行去到隔壁,反复确认沉睡中的展昭安好,才心一宽,腿脚发软,瘫倒榻边。那婆婆本想扶人回房,赵祯却坚持呆在床侧,又怕病传人,只得以袖掩住口鼻龟缩一角,好似只要守着炕上的人无恙心便大定了。

婆婆苦劝几句见其执意不肯,只得作罢,好奇心驱使下询问道:“小伙子,看你如此重视,他是你什么人?”

“是……是我兄长。”不敢据实以告,只得拿出当日应付猎户夫妇的说辞来,诓说兄弟二人跑商遭马贼劫货追杀。那婆婆问东问西,赵祯粗略编了套遇难经过生怕眼前老人不信,遂将客栈围攻的柴府人马代入贼寇详细讲了他们是如何围困他两兄弟的,听得那乡下婆子啧啧称奇。“我兄长功夫本是极好的,若只他一人要脱困自然不难,偏一路被我拖累,屡屡独战群贼,以致伤上加伤,如今也不知是否有命活下来……。”说不下去了。想到展昭所做种种,赵祯不由哽咽。

婆婆义愤填膺道:“那些该死的马贼,真是杀千刀的,怎地官府就不管管?”拉住赵祯伤痕累累的双手,心疼地在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瞧你说话斯文有礼,想必是个读过书的,说不得还是出在大户人家,受这些个罪难为你了。能在危难关头对手足不离不弃,你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相信婆婆,好人有好报,最坏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一番宽慰之词本也寻常,只是骤逢连番变故,看尽人心险恶,此刻这山野村妇的一缕真情,竟叫赵祯忍不住落下泪来。

婆婆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很是手足无措,或许是见他模样实在可怜,竟轻轻揽入怀中抚慰。

除了儿时,赵祯从未被人如此对待,更别提成年后刘太后都没有如此举动,以致一时僵在那儿竟也忘了挣脱。直到感受到对方慈母般的善意,心才彻底松下来。看他渐渐收住伤心,婆婆爱怜地又抚了抚赵祯鬓发,道:“你要亲自照顾你兄长也行,不过你也有病在身,别把自己累着了。”说罢转去庖厨端来碗姜汤叫他喝了。“来,发发汗,把寒气驱出来人就不难受了。等会儿,再帮你擦把身,把湿衣服唤了。”

赵祯道了谢却不接,盯着那海碗愣神。吃一堑长一智,心头一旦有了阴云,明明能确认眼前之人绝不会害他,仍如惊弓之鸟诸多忌惮。不过终是耐不住婆婆的一番催促,盘横许久接了过去,浅尝一口,只觉辛辣呛鼻,却生出一股热流由上而下扩散至四肢百骸。

瞧赵祯终于喝了,婆婆也笑得欢畅。“你且安心住下,等病有了起色,我叫阿牛送你们去碧川县城报案。”

住了两日,赵祯与寄居的这户农家渐渐熟稔起来。这家婆婆三十岁改嫁后夫家姓孙,其夫早亡,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把一双子女抚养长大。女儿前两年嫁了人,儿子是个樵夫,唤作阿牛,刚过而立之年。孙婆婆本就是个热心肠,因晚年得子,感激上苍之余对谁都愿帮衬一把。自收留二人,孙家母子常趁着农闲看顾照拂,使得赵祯病况一日日有了好转。只是反观展昭完全没有起色,面色反而越发灰败,扰得赵祯一颗忧心七上八下时时高悬着。

不愿他人触碰展昭,赵祯事事亲力亲为,拭身喂食,片刻不离左右。好几次困乏得狠了伏在床头睡过去被噩梦惊醒,总梦到展昭与他阴阳两隔,以致久了竟夜不能寐。身体好了,精神头却比以往更差了。孙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感慨两人兄弟情深之余,更是让儿子阿牛把自家院子里养的唯一只下蛋母鸡宰了炖汤给他补身。要知道这孙家母子本就日子过得拮据,全靠时不时卖些个鸡蛋贴补家用。如今鸡杀了,母子俩连一只鸡爪子都没尝到,全端到了赵祯面前。当看到赵祯把鸡爪、鸡头、鸡脖、鸡屁股一一挑出碗,阿牛心疼极了,忍不住嘀咕两句,赵祯这才知道他的行为对这么一个贫困的家庭有多么不敬。赵祯从小皇家院里尊养着,人参鸡汤没少喝,但若说味道,与那碗黄澄澄油光光的老母鸡汤完全无法同日而语――情义的滋味最叫人心驰神往。

劫后余生,尚有片瓦庇顶,赵祯从这一路困厄中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也在这小小的农家院里体味了从未尝过的质朴温情。他曾不止一次暗暗发誓,他日还朝,必当对这对心善的母子涌泉以报。

屋外,只听孙阿牛扯着嗓子喊着:“小赵兄弟,快些出来,我从县城回来了。”

赵祯应了声,为展昭掖好被角,才转出外间。赵祯没有告之真名,而是用了儿时的旧名赵受益,而展昭也被颠倒了姓名成了兄长赵展。因展昭病况日益加剧,赵祯只得央着孙阿牛去碧川县城请大夫出诊,想来是阿牛带人回来了。哪知出去一瞧,厅堂里只有阿牛一个,赵祯费解地抻长了脖子向门外张望。“阿牛哥,大夫呢?”

“嗨,白跑一趟。全县城的大夫都被关城里出不来了。”孙阿牛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抱怨道。

“怎么回事阿牛?”本在厨房择菜的孙婆婆一听大夫没请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出来。

“别提了。我一早赶到同村王二毛打杂的那家永寿堂请大夫,被赶了出来。听二毛偷偷告诉我,说是有一伙人劫了沧临柴王府送往京城的贡品。虽然大部分贼人已经被抓,但还有两个漏网了。听说可能逃窜到这附近,所以现在几个乡县正暗中通缉呢。”

“那关城里的大夫什么事?”孙婆婆不解。

“好像是说这两个凶徒可能受了伤,为了活命,总得那什么……怎么说来着?”抓耳挠腮半天总算想起来了。“哦对了,铤而走险。管住了大夫,人还能跑得了?”

“最近世道怎么这么乱啊!平民百姓被抢,官家亲王也被劫。”孙婆婆直叹气。

“我说小赵兄弟,不会跟劫你们的是同一批人吧?喂,小赵兄弟,小赵兄弟?”阿牛本是打趣,谁想却见赵祯脸色煞白,唤了两声更是充耳不闻。于是上前搭住赵祯肩头,关怀道:“小赵兄弟,你怎么了?”

孙婆婆以为是惹赵祯想起不好的回忆,气得拍掉阿牛的手,骂道:“还怎么了,没事干嘛提些不该提的?”拉住赵祯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水。“小赵啊你别怕,就算真是打劫你们的那批马贼,没听你阿牛哥说嘛,已经大部分被抓了。”

眼睑微垂,强自镇定挤出一个笑脸。“婆婆,我没事。我只是……只是担心请不到大夫,我哥他……。”

赵祯觉得自己必须笑,他不能让人瞧出破绽,更不能让眼前这对母子将那两个被通缉的漏网之鱼与他们联系起来。殊不知孙家母子压根不曾往那处想过,在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意识里,贼寇就该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亡命之徒,而赵家这对苦命兄弟不但眉清目秀神态俊逸,谈吐斯文又有学识,在他们看来,与“歹人”两字简直有着十万八千里路的距离。

“就是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孙婆婆急得直搓手。

阿牛却不以为意道:“这还不简单,把人送县城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兴高采烈道。“我打听到县城里新来了位姓吕的大夫,医术神乎其神,我本还不信,去到他住的得月客栈转了转,你们猜我见到了什么?”还想卖关子,被母亲一瞪,只得怏怏地说下去。“我亲眼见到那神医医活了一个死人。”

“吹!死人要能医活,阎罗殿也该打烊歇业了。”

“娘呐,您别不信啊。我可是亲眼见到的。老爷子还没被抬进客栈就已经断气啦,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家子堵在客栈门口嚎啕了起来,整整哭丧了一个时辰,神仙可不都得死得透透得了?那吕神医兴许是被哭声折腾烦了,出来瞧一瞧。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老爷子竟回过气来,可把围观的一众人吓傻了。不信,你去问问二毛,他也瞧见了。”

孙婆婆气哼哼道:“搞半天,你这么晚回来原来是凑热闹去了。”

阿牛不服气道:“您这话说的,别不识好人心啊。赵大兄弟受的是普通的伤吗?若不是个练家子,只怕早挨不住了。寻常大夫哪能医得好他啊!小赵兄弟既然托了我求医,我就得办得妥妥帖帖。您老了,不懂咱们男人间的处事,我这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行行行,我老了。你既然是大男人,那就赶紧给老娘我劈柴去!”说罢,抬起一脚踹在阿牛的屁股上,把人撵去院子里劈柴了。回转,见赵祯还没回过神来,孙婆婆不由笑了。“小赵你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你瞧这不是把个神医活生生地送到咱们跟前吗?赶明儿,让阿牛借个推车,我们进城把你哥推到神医面前去。婆婆就不信了,我们跪着求他,他还能见死不救?”

“婆婆,我……。”赵祯有苦说不出。他何尝不想如此。只是,他和展昭真进得了城吗?柴文益布下了天罗地网,怕只怕骤时功亏一篑,还要搭上孙家母子性命。

垂了头,赵祯无精打采地回到房间,心头只觉乏力极了。只希望展昭此刻清醒着,哪怕使不了武功,以其聪明才智必定也能想出好办法偷溜进城。他却忘了,展昭若真清醒,又如何会让他冒进城之险呢?

不自觉伸手朝向那消瘦了的憔悴脸庞。一开始只是拇指轻抚眉宇,渐渐地,慢划过鬓角,再向下,入手一片扎刺。多日未曾打理的下颌已然青茬密布,映衬着病态的苍白更显几分落魄。(零:每次看古装剧都想吐槽那一堆没胡子的男人们。更甚某男主角昏个十天半月,竟连一根胡须都不长,你是练了葵花宝典吗你?内心万千草泥马奔过~~~~~偶个人是觉得昭昭留胡子也很萌啦,胡子拉碴的超有男人味。不过介于现代人的审美。有些东西,得果断美化啊。)

在他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展昭有过如此模样。展昭虽出身江湖,为人爽朗不拘,偏偏某些时候于自身细节处倒严谨得紧。无论入宫觐见或是轮值,还是他偶尔兴起出宫晃到开封府某人卧房,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房内摆设,展昭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就像他这个人对人对事的态度。正是因为有着如此沉稳干练的心性,总让旁人不自觉寄予太多依托,不自觉想要偎靠。

“展护卫,朕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无力的手被缓缓托起,一点一点上移,直到略带干涩的唇轻触上指骨分明的五指。时而摩着指背,时而拂过指腹,时而吻上指尖。此时此刻,时间仿佛静止,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

爱之一字,竟如此微妙。

小小的拥有,已然感到满足。可当这份满足充盈到溢出时,反而觉得哪怕身心尽皆揽入怀中,仍是不够。

是不是,爱的本身便是一种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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