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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疯子

007

仵作将白素带去后堂查验,果然有个掌印。

白素垂头丧气地从后堂出来,一边整理衣裳,别样地生无可恋――早知如此,就不该听那姓韩的鼓动一时奋发,想着要洗刷什么冤屈,横竖都是没了清白。

看一眼韩攻,他仍立在那同德清等人激辩,嘴快似剑如割野草:

“德清主持,你习武多少年了?好,一个习武四十余年的老方丈,对一个孩子出手便打在心口,不留生还余地;主持,我想请教,既然你彼时认定她是寺中的私产,抓回来就可以了,为何要亏折这些银子杀她呢?”

“因为他们扰乱佛寺……”未等德清方丈说罢,韩攻便打断道:

“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吧。这孩子在你的寺庙中七纵八横四处乱闯,看见了你良驹百匹堪比驿站的马厩,看见你棍棒千支胜似武库的藏兵,看见你后院藏着的女人,看见你中转贩卖儿童的据点,和你这些年来敛财搜刮得来的金银珠宝!”

“你含血喷人!”德清方丈脖子上青筋跳动,目中腾起一道火焰,却又强自镇压下去,“大人,他这是污蔑,隆通寺这些年来的一点存银,除了少数来自远近的香客修士捐赠,绝大多数都是寺庙的田亩租赁耕种所得,请大人明鉴。”

那堂上的卢太守道:“是啊韩攻,你说的这些可要有凭有据,不可信口妄言。我大晋广开佛寺,是为了给积善之家一虔诚祈愿之地,岂是藏污蓄垢之所。”

韩攻长揖道:“大人所言极是,我大晋广开佛寺,是为给积善之家一行慈悲、培福德之所;而贪利之徒却利用朝廷仁慈,将寺庙变成敛财之手段,窃人主之权而饱私囊,其害甚矣;在下这里有有一篇诉状,正是为声讨这些年来隆通寺如何不缴赋税、勾结乡绅广霸田产,欺压诱民所作,请呈大人过目。”

一听韩攻的文章,卢陵坐直了身体,县官会意来取。

韩攻将文章呈了上去,态度不卑不亢、不傲不狂,好一派琨玉秋霜的风度。趁着堂上那些官员传阅文章之际,悄声回过头,对德清和刁士奇做个粗俗笑脸:“你二人面子不小啦,今天大爷就给你们瞧点厉害的。”

只听卢陵接过文章,念出标题道:“《讨隆通寺众僧檄》。”

刺史蒋继一听,乐了。监御史裴芳在遮着嘴悄声儿道:“这韩师昀官儿是不做了,笔刀春秋的癫泼性子没改,听说这几年来权贵们寻访他的大有人在,愣是装疯卖傻一个没理;前阵子京城有贵人来上门说亲,欲同韩氏结两姓之好,还吃了闭门羹……哎,伯韬兄知道我说得哪家吧?”他和蒋继私交好,说话都不带隐晦。蒋继笑得出声:“是,本官倒佩服他,若是钱相要嫁女儿给我,我是断然不敢不受的。”一众官员偷偷地跟着笑,心中却十分羡慕。

堂下面,德清已经傻眼,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反诉,他求助地看着刁士奇。刁士奇头冒冷汗,知道完蛋了,从德清作死犯傻拿出作伪证的和尚尸体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官司彻底完了。可当仵作们是吃|屎长大的么,谁杀的人,伤口一验便知。他想要击败韩攻的梦想破碎了,他只能恨恨旁观,无可奈何地看着局势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德清原本贿赂了都尉裴辙,买通了仵作,自以为顺理成章给这两个小孩定罪,不需要抓回隆通寺,关进大牢他有的是法子弄个暴毙给他们。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不灵了。这一次的局势不是裴辙可以控制的了的,如今在场的,有本郡之长太守卢陵,还有卢陵的上级,整个豫州的州刺史蒋继,和中央派下来的监御史隋芳,他哪里敢动一动?

裴辙避开了德清的眼光,干咳一声,在楠木大椅上如坐针毡。

他作为郡都尉,在颍川官职地位仅次于太守卢陵,两人素来不合,一直明争暗斗。

那卢陵本是范阳卢氏出身,始祖卢S以儒学显名,肇其基业,其曾祖位至太仆,其后宗族内父兄累居高官,哥哥卢俊在朝中任职,官拜太常,可以说是满门显赫。而裴辙虽然出身于关中豪族,但并不在北方世族主流核心社交圈内,像河内冷氏、范阳卢氏、河东蒋氏、颍川韩氏这样的顶级门阀相互往来,他作为局外人连插缝的间隙都没有。

卢陵仗着家族背景和官大一级,处处藐视于他,又跟当地的韩氏、蔡氏往来甚密,他如果不想办法培植自己在颍川的势力,早晚会被卢陵撸下台。

于是,裴辙便把目光放到了当时正在投石问路寻求庇护的德清的身上,两人一拍即合,官寺勾结,织成了许昌城最黑恶的一张利益网隆通寺。

此刻听着隋芳和蒋继两人漫不经心的谈笑,裴辙的心情焦灼痛苦,仿佛命运就被置于这一场公堂对决之上。

郡中的门下掾,文学掾,掾祭酒……这些官员都在旁观的坐席中,掾祭酒张勤主管本郡的文学事务,是个风雅之徒,生平最喜收藏那颍川四骏的书画,韩攻文章每发必读,此刻自告奋勇起身道:“下官来念吧。”得到了蒋继的微笑默许。

并且,蒋继还在轻轻地吩咐右曹掾史:

“此文不但会轰动一时,而且必将流传后世。你们要仔细的记,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要错漏。”“

是使君大人。”右曹掾运笔如飞,脸上热汗滚滚。

那激讨众僧的檄文条条款款说来,无一不让德清和隆通寺众僧心惊胆战――

“自佛寺扩张以来,遂使愚民妄求功德,不惮科禁,轻犯宪章将一切功业云之于佛,令百姓弃其亲爱,人人绝其嗣续,不耕不种,不桑不农……”

“圈占田地,不缴赋税,更宣扬妖论;”

“将刑德威福,贫富贵贱,一切皆云由佛,窃取人主之权,而受人主之福。”

“其罪可以当诛!”

张祭酒将韩攻的文章逐字诵出,那笔刀利剑,字字诛心,群僧伏于公堂之上,皆魂飞魄散。

待到张祭酒念罢之时,突然听得啊呜一声,德清方丈须眉皆张,脸上横肉簌簌发抖,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栽倒。

众官看面面相觑,再看一眼韩攻,朗朗乾坤,凛凛公堂之上,他刚刚发表完一篇惊世骇俗的檄文,此刻只是淡然伫立,低下头掸了掸衣摆上的灰。

那神情从容得就好像在云林书院的课堂上讲完一篇文章。

蒋继隔着人丛看韩攻,眼睛里有欣赏,有妒羡。

难怪当年在京城,从太学院到朝堂,多少国士名臣对他前呼后拥,穷极一时的荣华和富贵加诸于一翩翩少年身上,那是何等的风光。

白素仰着脖子看韩攻,眼里有深深的迷惑。

她活了快二十年,自小见过门派中弟子们为了争权夺势互相倾轧,知道弱者的悲哀,毕生追求强者的力量。她知道极致的武功是一种力量,至高的权势也是一种力量,所以她要争夺那顶掌门的头冠,以此不屈于人。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没有绝世的武功,也没有倾城的权势,他的身体里却好像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不知来由,不可名状。

官司的结果顺理成章,卢陵立刻下令查办隆通寺,着衙差解救寺内被绑架拐卖的孩子。

白素和隆通寺的卖身契当堂撕毁,德清方丈和崔牙婆王三姑一并押下,待查明案情后法办,此案暂且告结。

只不过一旦隆通寺的不法勾当被开始查办,拔出萝卜带着泥,未来的日子裴都尉可得担心一下前景了。

那堂官司临散场之际,一直端坐在次席旁听的蒋刺史突然站起来,走向韩攻,众官紧随其后。

“韩大人果然风采不减当年,蒋某佩服得紧,方才在公堂之上不便相见,做了多时的壁上观。过去在京中苦无机会结交,今日有幸遇见,正当倾心吐胆一诉衷肠,蒋某已在天香楼备好酒席,请韩大人赴宴。”

众官见他如此礼贤下士姿态,也跟着微一俯身,对韩攻显出极大的礼遇。

却听韩攻淡淡还一礼,道:“承蒙刺史大人看重,韩某早离天闱,如今一介布衣,官话怎么说全忘了,聊多了说错叫人笑话。酒席就不参加了,家中还有事,告辞。”

白素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不时偷偷望一眼蒋继――这人真当是刺史?假的吧,不然韩攻同他说话怎么一副作死的模样。

她站那有些怔住了,韩攻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停下来:“你不跟上,是想通了留下来皈依我佛么?”

白素醒过来,撒开短腿赶上他,举起手来,韩攻一把拉住,提着那莲藕似的小胳膊将她提过了大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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