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顾庐(上)
待两人温存完,那小童早已不见踪影。
润之有些后悔自己冲动误事,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依旧淡然的某人――那人颊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晕,与岩石般转折硬挺的抿紧的嘴唇却顿时让他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这人似乎身怀一种神勇之力,好像只要他在身边,心中每一处角落都会被填塞得拥挤,万事万物便皆无关紧要,润之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握,永琰盯着交缠在一起的手一呆,面上便又开始发热。
“回去罢。”
“?”永琰疑惑,“不去找柳凤雏?”
“你不喜欢,便不去了,”润之笑,心说他哪里有你重要。
“去罢,”永琰尴尬地偏过头,“我也想见见他。”
“?”刚才不还不情愿板着脸么,这会儿怎么主动要去了,“可是我们把人跟丢了,这下想见也见不成了……”
“琰哥知道柳凤雏的住处。”
“啊?”
“跟我走。”
上次上八宝山的时候,永琰隐约发现山顶密林深处有一处草宅,不过当时既事不关己,又怕润之心生好奇再置身险境,故而将此事抛诸脑后,如今再度提起,自然不该隐瞒了。
润之不疑有他,只要永琰说的话他便都是信的。
八宝山上过一次,这回算是轻车熟路。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润之看见自己上次压在树底下的外袍,已经几乎与泥土混成一色。回想起来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时移世易,那时自己与永琰尚不相熟,浩浩天地,萍萍一水,两人便于这方寸之间举目遇见,仿佛宿命注定般相逢。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永琰看了他一眼,道,“埋我额娘。”
“啊……”润之张大嘴,“那个……你不要难过……”
“不难过,”他茫然地摇摇头,“琰哥的额娘,待人并不亲厚。”
润之不知道‘娘待人亲不亲厚’与‘儿子是否思念母亲’的关系有多大,只是一味想要安慰他,“我娘也没了,我知道那种感觉。”
“你娘?”
“是啊――”润之仰头望天空中的飞鸟,“她过世的时候我才四岁呢,只记得她是个很好性子的人,长得不算好看,唯独一双眼睛很美,并非女子阴柔之美,而是那种男子英气俊美,让人感到很坚定,也很安稳。父亲后来娶进府里的两个姨娘,据说都是眼睛长得有些像我娘。”顿了一顿又看向永琰,拿手比划着挡上他的下半边脸,只剩下一双眼睛,“嘿,还真别说――你的眼睛长得也有点儿像我娘。”
永琰只当他走累了,拿自己打趣,便配合着松了嘴角道,“快上山,别等天黑。”
他一本正经起来的样子格外严肃,润之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霸气,颇有气势,趁其不备凑过去在他唇边偷了个香,永琰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快步朝前走去。
两人牵在一处的手,一直未曾分开。
攀过那一段陡峭的山壁,两人继续朝东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才隐约瞧见密林深处有一处飘着炊烟的小房子,在傍晚袅袅白雾的衬托下犹如仙境一般。
润之拉着永琰往林子里钻,“走,我们过去。”
“慢着,”永琰拽住他,“这林子有古怪――”
还没等说完,小少年便一头钻进林子里去了,永琰无奈,只得跟着他从林间小道往里走。
刚进林子有一炷□□夫,润之就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房子还是那房子,但怎么好像越来越小了?
“不是房屋变小了――”永琰叹了口气,“是我们离它越来越远了。”
“怎么会这样?”润之皱眉。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间宅子周围的林木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皆是按照奇门遁甲中的五行之术排列,只刚才那一段路,我们就已经走过两遍了。”永琰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里的石头好像会移动,随时根据人的移动轨迹改变阵型,故意将闯入阵内的人引向误区。”
润之猛地收住脚步,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它们是活的!”
“石阵本身没有生命,只是被人操控而已。”
“那怎么办,总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吧?”润之急的直跺脚,可是这一跺脚他就发现猫腻了――厚厚的草垫子正常走路不会察觉,若是用力跺时就会自地下传出‘咚咚’的空响声,润之复又蹦了两下,不禁喜上眉梢,叫道,“琰哥,你听,这地底下是空的!”
“你站远些。”永琰蹲下身来,攥掌成拳,狠狠击向地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陷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大坑。润之早见识过永琰的身手,并不觉得吃惊,靠前来往坑里头一看,好家伙!这地底下竟然布满了木头做的大齿轮,一个一个交错紧咬正在旋转运作,原来会移动的石阵便是靠这些齿轮来操控的。
“是不是只要把这轮子别住,石阵就不会移动了?”润之颠了块小石头往里一扔,正好卡在齿轮连接的缝隙里,木头轮子正高速运转,被突然一别动弹不得,“咔咔”响了两声便冒烟了。再抬头去看周围的山路,只见所有大石头自发让出一条路来――路的尽头正是那间小草屋子。
“成了!”小少年大喜过望,原地转了一圈后噌地窜到永琰背上,永琰没有防备,差点儿被他扑倒。有些无奈地笑笑,两手托着他的屁股,把背上八爪鱼一样揽着自己的人往上颠了颠,谁知道那人竟一口含住他的耳垂,惊得永琰差点松手,好半天才定住神,侧头把自己的耳垂拯救出来。
却又听那人低声在耳边低声絮语,“琰哥,你是我的福星呢……”
原本是自己要说的话,从对方口中讲出来,居然是如此熨帖柔软,带着新鲜的热乎气儿灌进耳朵里,滑进心脏里,烫得他几乎受不住。
“我重不重?”润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嗯。”
“那我以后少吃点?”
“不许。”
“哈哈~”小少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肩上,叼住一块肉用舌头舔,感受到那人的僵硬和颤抖,又珍而重之地吮吻出一小块红痕来,“给你盖个印,琰哥是我的了~”
那人呆愣了一秒,轻轻点点头,十分小声地说了一声,“好。”
原本不长的一段路两人磨磨蹭蹭走了有一炷香。
等走到近前才发现,那草庐其实并不小,也不简陋,甚至可以算是‘清雅别致’――院儿里引水造池另架石桥,门前一左一右种着两排竹子,中间石头小道上还架着炉子煮茶,香味儿飘了满院子。
唯一煞风景的地方是院角处堆着一摞干枯竹子杆儿,不知是何用意。